他的手上握着个沾了血的砚台,旁边就是床榻,榻上躺着个个月大的婴孩。
季妧一颗心直往下沉,越过关山,飞奔到榻边,俯身去看那小孩。
还好还好,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平稳又均匀。
季妧放轻了动作,又检查了一下别处,发现并无外伤,彻底放下心来。
将锦被替小孩盖上,才发现腿肚子都软了。
转过身,怒视狄嵘。
狄嵘跟丢魂了似的,完全无动于衷。
季妧走过去,硬是将人拽了起来。
正要问他话,回身看了眼酣睡中的小孩,以及尚出于昏迷状态的婆子,犹豫的视线投向关山。
关山点了点头,从季妧手中接过狄嵘,提着他径直出了门。
从客院出来,季妧提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
他们现在处的位置是寺院最偏僻的一角,这一片的积雪都没怎么清扫,可见平日少有人过来。
关山松开手,转身出了廊亭,将空间留给了姐弟俩。
寒风呼啸,季妧脸都冻木了,可她半点也感觉到冷意,只觉得怒火滔天,恨不得扇狄嵘一巴掌才好。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你差点杀了人知不知道?!”
这一巴掌运足了力,狄嵘被打的整个歪向一边,也将他打清醒了过来。
他捂着脸,偏过头看着季妧,像是熬了几宿没睡,通红的眼睛隐隐透着疯狂。
“我就是要杀他!那又怎么样?他就不该存在!”
季妧着实被他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气到了,手再次扬了起来。
狄嵘放下手,梗着脖子冲季妧大声嘶吼“你打啊!”
季妧气的头顶冒烟,不过那只手最终没有落下去。
她不是没打过狄嵘,但那是狄嵘欠打,而且那时她还不知道狄嵘的身份,打就打了,反正她又没有教育人家孩子的义务。
现在知道了,但凭狄嵘刚才的行为,她依然觉得该打。
可打过之后呢?
暴力能解决敌人,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它只会激发出更大的矛盾。
狄嵘不再是打过就能撂手的陌生人,他是卫氏和季连柏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是季妧需要沟通掰正的……弟弟。
狄嵘是季牧,季妧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季牧就是这样的吗?
卫氏和季连柏那样忠厚善良的人,生的儿子竟然是这样?
以前季妧不喜欢他归不喜欢,只当他是没礼貌没教养的熊孩子,也就没什么可在意的。可是今日,那个沾了血的烟台,让她不寒而栗。
人的性格与后天成长环境和教育有很大关系,但一个已然长歪了的人,她不觉得自己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那能怎么办?撂手吗?
没法儿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