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娣认错,道:“大娘,阿娣知错,再也不敢了。”
李二娘子愣住了,急上前强笑:“这位嫂子怕是有误会,我上门要赎我女儿家去,银钱都备好,你家娘子亲口应承的我。”
婆子转身,一牵嘴角,只她的嘴角似是僵的,笑也不像笑,仍是死板的一张脸:“阿娣是我将买回来的,签的死契,便是私产,哪里好赎身。”
李二娘子急了,将婆子一拦:“怎不好赎身?你家娘子应下的,叫我将二十贯钱来为我阿娣赎身,你家买丫头只花得十贯,还白赚我的钱哩,如何不叫赎身的。”
婆子压根不为所动,吐出的话如同刚磨的刀口:“好生无礼的乡野村妇,你不如去街集打听一二,哪家哪户签了死契的奴仆,能得转家中的?当初为了多得几两银,将女儿作牲口卖了,眼下又想作人领回去?天下哪得这般便宜的好事?我家娘子年轻心善,禁不得眼泪跪求,却不知有些人膝盖是软的,眼泪歪嘴便来。我少不得要为她把些门,防奸滑小人进宅偷米偷油。”
李二娘子被一顿抢白,急道:“你……你一个下人奴仆,怎做你家娘子的主?也是个欺主的老货。我付了银钱,不叫我赎女,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又推阿娣,“死囡囡,快去求你家娘子,让她放你家来。”
阿娣险被推得摔倒在地,婆子袖手冷笑:“她敢去,便打断她的腿,为奴这般胆大,反了不成?”
李二娘子无计可施,这回倒真个哭了出来,眼泪落得真心实意,噗通跪倒,求到:“大娘开恩,放了我家女儿,我连银都备好了,容我骨肉团聚,家里都盼她回去呢。”又摸出银锭,捧在手里,“我东家求,西家跪,才得的这些银,你们发发好心,松松口吧。”
婆子眉毛都不抬一下,平板无波道:“似你这般的,我见得多了,卖女时为几两银子血红着眼,事后又似受了逼迫,须知世上难求后悔的药,回头再无来时路。”说罢,便要请李二娘子出去,关门谢客。
李二娘子怎肯罢休,八十一难都过了,再过一坎便有白哗哗的银子到手,扒了门喊道:“娘子好心,让我赎了阿娣去,娘子那日亲口应承的我,如何又反悔,如今怎得躲着不见?”
婆子大惊失色,倒退一步,指着李二娘子怒道:“几辈子不曾见过这等无礼的村野泼妇,再高声抓你官去。”
阿娣只直愣跪在一边,死白的脸…
阿七噙着眼泪,咬了咬牙,忽地上前跪在婆子面前,磕头道:“大娘不如放我阿姊家去,我替阿姊服侍娘子,我愿意签死契,只求给一口饭。”
阿娣仿若身入冰窟,冻得骨头生疼,微抬了一下脸,又不堪重负地垂了回去。
婆子吃了一惊,立定看着跪在尘土里的阿七,阿七细细的肩膀瑟缩着,只感婆子的目光针尖似得扎人。
半晌,婆子道:“我不过是为奴为婢的,却是做不来娘子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