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寄当空, 宜州的热闹没有停下半分。
沿街商铺遍垂彩灯, 树梢枝头尽缠彩缎, 水面溪畔河灯盏盏, 歌女船头轻歌曼舞,多情浪子推杯置盏。行人接踵, 车马不通,男女老少尽着新衣, 青年夫妇牵衣结伴, 灯摇人影,似羞未羞。
街边更有百种的吃食汤饮, 鱼丸、汤团、糖糕、八宝甜羹, 豆粉滚圆子,蔗汁、梨浆、香茶……
何栖等人虽心有余悸,到底不愿错过佳节,左右留在客店又无趣。施翎又从众地痞那抖搂了银钱, 再增添三分, 一并补偿给了店家。
店家本当今日要亏个底朝天,没想到竟得了陪偿,在心里默算片刻,倒似有赚, 转忧为喜, 驱着店伙计上前收拾卖好。
众地痞哪敢有半点不满, 连地头都陷在了通判府,对上这两个活太岁, 捡回一条小命,实是几辈子修的福德。讨了饶,说了几句奉承的话,一众人或搀或扶或抬,自去医铺或归转家中。
“虽晚了,街集上却还热闹,到底不算错过元夜。”沈拓将一盏小小的纱灯递给何栖。
何栖接过,拎在手里细细端详,烛光轻透,嫩柳归燕似是活过来一般。她在看灯,沈拓却在看人。隔灯观人,柔了眉目,淡了年月,朦胧如一画,只想卷成一轴藏入怀中,仔细珍藏。
何秀才一扫刚才的阴霾,笑呵呵看他们小夫妻一眼,拉紧了沈计的手,怕他走失。曹英与施翎道:“真是百业红火,竟是看不出哪个行当更招客。”
施翎挠头道:“曹家哥哥与我说这个,我却是不懂。”
曹英笑道:“我只问你,宜州这些的商家店铺,你最愿去哪家?”
施翎也笑起来:“若有闲钱,自然要买了酒吃。曹家哥哥要是卖酒,我定定时时光顾。”
曹英无奈道:“桃溪何家卖得好酒,几十年的经营,我如何与他家相争,还是另寻其它的买卖。”
施翎不解:“曹哥哥家棺材生意兴隆,何必去做别的行当,常言道:万事开头难。平整的好道缘何不走,偏要去趟荆棘?”
曹英叹道:“日日与死人打交道,晦气得紧。”想想又道,“家中枝叶繁茂,百子千孙的,少不得几百张的嘴……”
施翎笑道:“哥哥可是扯谎,我细数半日,曹家也不得这些人。”
何秀才在前头笑,回身对施翎道:“你曹哥哥是做生意的,他们索溜的嘴皮,再平常的事也要夸大几分,你不如折半拣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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