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管讲来。”张老三道。
阿媛默默吸了口气,道:“早年我娘确实曾送我去镇上梅吟诗社,娘子们知书达理不说,对律法释义也十分精通。我比之娘子们,自然有天渊之别,不过,我可以就我目前知道的,推算一二。
一,这张借据没有写明保人,很可能官府不认这种不合律法的借据,那么我便不用还债。
二,虽然借据不合律法规定,但张大叔可以找到钱先生作证,证明吴有德确实欠了您三十两银子,借据是他代写,并且他当时在场见证,但钱先生愿意作证的话,等于说明自己担负了保人的职责,只是没有在借据上签字而已,我想钱先生自然是高风亮节的读书人,只是这种时候,愿意拖自己下水的人并不多。
三,您真能找到高风亮节的钱先生作证,并且官府认为钱先生只是代写借据,并不是保人。那么这个钱由谁来还呢?大家都知道,我并不是吴有德的亲生女儿,我姓冯名媛,祖上是京城人,将来我嫁人,也是随夫之姓,跟吴有德有什么关系?张大叔若觉得吴有德借的三十两银子,除了赌钱还有花在我身上,那我赔了您五贯钱,也是绰绰有余了!”
阿媛一口气讲完这么多,倒让众人傻眼了。平时阿媛在村里见到他们,最多打个招呼,半句多的话都没有。想不到,她说起话来一道是一道的,言辞与神情都是不卑不亢,和以前羞涩胆怯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啊,是啊!张大哥,吴有德的钱若是有半分花在阿媛身上,她还用起早贪黑去镇上卖糕吗?人家把嫁妆钱都给你了,也是不容易了。”
“张大哥,你这借据做不做数还不知道呢,再说事实上阿媛又不是吴有德什么人,与其去了官府一两都捞不着,不如现在拿上这五贯。”
众人纷纷相劝。
张老三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为了儿子能娶到心仪的媳妇,他不得不狠心去为难眼前这个丫头。
见张老三抿唇不语,阿媛又道:“大家也别劝张大叔了,毕竟三十两不是小数目,还是张大叔自己定夺好。”
众人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都瞧着张老三怎么个说法。
石寡妇绞着衣角,不住朝杨兴农使眼色,心想,大家虽不相劝,可你是村长,你说的话自然有分量得多,你该劝劝。
杨兴农见了石寡妇的神色,却并不相劝,急得石寡妇直跺脚。
未得张老三回答,阿媛又道:“就算官府真判了我该当来还债,我也是还不起剩下的二十五两的。或判笞刑,或入奴籍,剩下的二十五两便是以刑偿债。”
众人听得一惊,阿媛一个弱小的姑娘家,竟要以刑偿债。张老三若再逼下去,真是黑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