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基本都是沉默,往往是贺北安说得多一点,给她讲笑话,她笑得时间并不多。她那时候还纳闷儿,怎么贺老三坐牢了,贺北安的生活好像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贺老三一进看守所,贺北安就把他老子私藏的存款翻了出来,给贺老三看守所的卡里打了钱。看守所的消费额度是有限的,再有钱也只能花规定的那点儿,加上不能送食物,贺北安怕亲爹的额度不够,在送被褥换洗衣物之外,特意带了一口袋卫生纸牙膏牙刷毛巾,多余的生活用品方便他跟狱友交换泡面火腿肠。上庭前,嫌疑人不能见家属,只能通过律师传递信息。贺北安看不上桉城本地的律师,特意去了趟省城,找他舅舅帮忙。
小舅舅看起来挺文雅一人,一听到自己姐夫蹲了局子,整整骂了二十分钟,贺北安也忍了二十分钟,他自己也觉得贺老三混蛋,可听不得别人骂。等骂完了,贺北安提起了律师的事儿。他在省城人生地不熟的,找律师还是得靠舅舅。小舅舅答应得并不爽快,作为交换,他要转学到师大附中的国际部,和舅舅舅妈一起生活。
贺北安彻底绝了空军招飞的梦,有这么一个爸爸,政审就通不过,当不了飞行员,高考也就失去了意义,上学变得更没意思。为让小舅舅帮忙,贺北安只能承诺他要继续上学。
律师找好了,贺北安让律师帮忙转告贺老三,就算他不坐牢,自己八成也走不了空军招飞。他的身高已经达到一八五点五,离体检还有好几个月,到时肯定不合格。接着他把耗子篡改的裴多菲名言又复述了一遍,“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当飞行员太不自由了,这种生活其实并不适合他。他应该过一种更自由的生活。律师听完面色复杂,贺北安这样的委托人家属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一点儿苦大仇深的意思都没有,根本不像个妈没了,爹在坐牢的孩子,沉默了会儿,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贺北安掏出两盒中华,监狱的小卖部不卖烟,他让律师一定帮忙给贺老三带过去,哪怕让他抽一根也行。
不像四中,师大附中早已放了寒假,贺北安说服舅舅一人回四中办转学手续。他七天不上课了,也没请假,无故旷课三天就达到了开除红线,他想着开除了正好,省得麻烦。到了学校才知道,耗子给他了五天病假,假条是沈芷给耗子的,落款还有桉城医院的公章。耗子的钱都被父母提前充了饭卡,为了给贺北安凑点儿钱,他见天请人用自己的饭卡打饭,再让人把现金给他,沈芷是他的重要客户,因为和赵航并列第一,沈芷拿了两千块奖学金,每天吃得都很丰盛。
贺北安没要耗子的钱,贺老三多年行医所得都被他翻了出来,暂时没有缺钱烦恼。他买了杯热柠茶去咨询沈芷在哪儿做的假章,还挺逼真。沈芷解答了他的疑问,又递给他一堆复习资料。他继续在四中混着,偶尔也跟沈芷交流下学习心得,一般都是在吃饭的时候。舅妈每天给他打电话,问他何时过去,他突然变得好学,说要等四中放寒假再走。
沈芷的公历生日正赶上小年,还有一天就要放寒假。期末考后,沈芷开始在学校上晚自习,课间,贺北安把沈芷叫到操场,放他准备好的烟花,请她一起庆祝灶王爷的生日。那天晚上,只有半轮月亮,路灯的光影投在地面,烟花在漆黑的空中炸开,赤橙黄绿青蓝紫,单调的夜突然多了些色彩,贺北安让沈芷趁德育主任没来,赶快许个愿。
天很冷,风很大,夜里的风钻进贺北安的外套,整个外套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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