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柔轻轻推开门,正好护士出去拿药。她的目光落到尉迟星的右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此刻,窗外已经出现熹微晨光。
尉迟星定定看着她。
许柔慢慢走到他面前,低头凝视着他的伤口,整个脑子嗡嗡作响。
看到她苍白惨淡的神色,尉迟星就明白他真的不应该指望郭元天闭嘴。
他低低叹了口气,拉着许柔垂在身侧的左手,让她坐到面前的椅子上。她的手冰凉。
灯光下,他有着墨一般幽深的瞳仁。眼神却一如既往地温和,仿佛没有经历过那场火灾,映照着窗外微光。
由于病床和椅子的高差,也由于他和她的身高差,许柔足足比他低了一个头。她伸出指尖轻轻碰碰他的右手,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又抬起头望着尉迟星的脸庞,他的左眉有擦伤。
她的眼神哀伤。
尉迟星似乎想逗她笑,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他举起自己的右胳膊,“瞧,我们正好凑一对儿。”他们都是右臂受伤。
许柔无声地笑了,弯着眼睛,却发现眼泪还是落下来。
“我其实不想当你面哭的。”她哽咽着小小声说,声音低到尉迟星倾身凑到她跟前才听到。
“我知道。”他也低声说。
许柔破涕为笑了。
他抽出纸巾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声音轻柔,“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许柔摇摇头,半晌哑然道,“这跟你没关系。你救了我。”
尉迟星的眼神却瞬间失去了光。他眼帘低垂,内心纠结,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抿紧嘴唇,将那湿润的纸巾捏在掌心。他其实想道歉的是因为他无法开枪而导致她受伤。
许柔慢慢说,“当时看到你在外面,我就不害怕了。”
这话让尉迟星心里涌起一股温暖的潮水,但是很快退却——如果真的又走到曾经的老路上,当她最终出现在那栋废弃的烂尾楼,发现对面的狙击手是他——下一次当他举起枪,就不是为了拯救她,而是为了杀死她,那会怎么样?
他并不是一个彻底的拯救者,他还是一个刽子手。
之所以日复一日坚持训练,除了因为热爱,也是因为他在做万全的准备,如果命运无法改变,那么他必须回到原来的老路上,重新成为狙击手,来到那栋废弃的烂尾楼,等待又一次命运审判,然后再次重来。
纵然了解命运,他也不能退却,让其他人代劳。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同事提前开枪打死许柔,也不能容许同事替他送命——在还没来得及思考开枪的问题之前,他的藏身之处发生爆炸。
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有无法开枪的心理问题——这个问题的关键点是许柔。他明白面对其他犯罪分子时,自己没有任何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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