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事还需他处理,他不能耽搁太久,匆匆说道:“你先回云上,聚义堂那边有我。”他重新上马朝着大部队离去的方向扬鞭离去。
邬铁走后,顾怀衍走出草丛来到云朵马前站定,此刻方才看清她的脸色惨白如雪,眼中没有一丝神采,迷茫得像是一只受伤的麋鹿。
别人或许不知她这手是如何受伤的,但是顾怀衍知道,他亲眼看见云朵在走向张彪之前,左手偷偷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了右臂之中。
……
夜幕降临,顾怀衍端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走进云朵房中。
屋里很暗,只有灰白的微光透窗而入,勉强还能视物。
云朵在床上抱膝而坐,下巴枕着膝盖,像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为何不点灯呢?”顾怀衍将饭菜放到桌上,取出火褶子靠近桐油灯,轻轻一吹,有火光迸射出来。
他走到云朵床前,见她目光散乱,身上伤口未做处理,还穿着沾满血渍的衣衫,不由皱了皱眉。
他取出柜子里的伤药,又打了一盆温水,矮身坐到床边,将手帕沾湿,轻轻擦拭云朵颊边的血污。
温热的触感唤回云朵的神识,她抬头见是顾怀衍,偏头躲开他的手,扯出一丝笑意,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顾怀衍轻叹一声,问道:“害怕吗?”云朵疑惑地看着他,听他补充道,“杀人。”
声音平缓无波,听不出喜怒。
云朵愣了一下,继而故作轻松地说:“不怕,习惯了。”见顾怀衍并不相信,她淡淡地笑了笑,目光看向虚空,“真的不怕。”
但是要看杀谁,将她禁锢在此的人她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可那些无辜之人她如何下得了手?
云朵突然觉得心里很压抑,压抑到几乎喘不过气来,这种压抑感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她刻意忽视它、压制它,不容许它侵蚀她的神识,她直觉一旦这种压抑感侵占了她的神识,她便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今日无辜稚童的死让这份压抑感进一步扩散了。
从小云朵便被教导“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如今为了苟活,什么仁义道德都被抛之脑后了,实在是可悲。
云朵眼底漾开浓浓郁色,她收起伪装的浅笑,似在对顾怀衍倾诉,亦似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吗,十岁那年,我害死了一个无辜女孩,她比我大不了两岁,受尽凌/辱却寻死不成,一遍遍哀求我杀了她……”
她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显然这是一段可怕的回忆,她语气悲凉地继续说道:“我明知她要自裁,还是把匕首给了她……”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匕首划破女孩喉咙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灼热鲜红的血液沾满双手,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这样的情况在后面几年不断发生,我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殒,非但不能出手相救,还成了残害他们的帮凶,实在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