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教堂,东方的寺庙,还有众多保存人类文化艺术品的博物馆在末日前价值千金的艺术品在末日后还不如一把可以防身的刀。
或许丧尸打击最大的除了人类的现实家园之外,还有人类留存的精神瑰宝。
因为那些东西,一旦毁灭,就再也无法重建。
她想到多年前巴黎圣母院的那场大火,它所淹没的不是冰冷的艺术品,而是人类那么多年精神文化的结晶。
但至少,那时人类还会为之哀鸣。
末世之后不止一个“巴黎圣母院”的惨剧,但不会有人因为这些而悲伤了。
音乐在此时变得悲伤低沉,她恍惚觉得,一个人的力量在这场灾难中是有多么微不足道。
她连身边人的生命都无法守护,也无法守护更多人的生命,更无法守护这些被灾难所吞噬的艺术。
江雾陷入那些沉重之中,被男人的声音唤醒时,她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痕。
深沉的旋律还在脑海里回荡,但男人早已收起了琴走到了她身前。
男人向她递来一个手帕,声音礼貌却疏离:“抱歉,我不该拉这样悲伤的曲子。”
她连忙摆头,匆匆接下手帕向他道谢。
“你是第一个因为这首曲子流泪的人,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这句话很奇怪,她以为他只是在说一句身处在末世的祝福,而他却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摘下一朵黄色的蒲公英花。
金黄的花很快在他的手中变成了灰白透明的蒲公英球。
这是生长的能力。
“所以……”
男人拿起空心的花柄,小心地将花放在她的手中。
他注意到她手指上还有一朵可爱的小紫花戒指,突然冲她一笑,随后吹掉了她手中的颗蒲公英花球。
飞舞的绒毛在空中飘散开来,梦幻而旖旎,纷纷扬扬,像是在恍然间撞进了她的脑子。
她在恍惚中看到这个白色的绒球突然炸开,零落成了一朵又一朵破碎而柔弱的绒瓣,最终只留下中央枯萎的棕色花心。
“在这之前,”他洁白而修长的指尖点了点那个残余的花芯,脸上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离开吧。”
江雾听不懂他的话,就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那朵金黄的花提前枯萎。
她突然拉住将要离开的他,接住了还在空中飞舞的一颗蒲公英种子。
很快那颗种子就在她的手中生长,直到重新长出一朵花蕊。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看着她将那朵花种到了地上。
“逃避是没有尽头的。”
她站起来,终于想通了刚才那个让她陷入死局的问题:“但生命会生生不息。”
人类不会只有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在改变。他们做不完的事情会由其他的孩子继续去完成,终有一天人类会改变现在的困境。
因为每一代人都在无意间完成着自己的使命,所以人类才能累积这么多成就和光彩。
男人转眸,看向阳光下飘散的那些蒲公英种子,笑了笑。
“谁知道呢……”
江雾和纪迟回到营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营区外面的帐篷上挂着昏暗的小灯,除了能看清路,便照亮不了太多地方。
直到江雾走近帐篷,才听到一男一女的谈话声。
他们压着声音说话,音量不高,语气也不算好,听得出是在争吵。
还没等江雾避开,就听见“啪”的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江雾的步子停到半空,黑暗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是孟月从两个帐篷中间的走道里跑了出来。
孟月的余光瞥到了她,愣了一秒,又跑开了。
江雾的脑子里是她强忍着泪水的眸子,好看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与悲哀。
孟月离开后,一个男人从走道里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形和威严的军装,是中午在食堂见到的那个男人。
她想起那声巴掌,便留心看了一眼他的脸颊。昏暗的灯光看得并不清晰,但还是勉强在他的颧骨上看到了一道红痕。
江雾垂眸,转身绕开了。
等她走进帐篷的时候,帐篷里的灯并没有开,一片漆黑,却能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呜咽。
她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刚刚孟月看见了她,或许她应该为自己不小心看见那些而道个歉。
江雾就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呜咽越来越低,一阵窸窣声后,她听见孟月叫了她的名字。
“……江雾?”
江雾应了一声“嗯?”,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也是哑的。
“外面的世界,好看吗?”
江雾呼了一口气,也许是她克制的抽泣让她感到悲伤,回答孟月的时候,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星空好看。晨辉和夕阳,也很美。”她说。
这些是实话,但也仅此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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