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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光明军,有近一半士兵是她纵横在西北大地上陆续招揽的,都是沦陷的各州府流落在难民中的散兵,他们之前没有受过西境军骑兵那样严苛的训练,也没有真正和西樊军面对面交战过,尽管他们的战斗力在这种严酷的、日复一日的战斗中提升起来很快,但与长时间历练出来的西境兵相比,仍然有一定的距离。

但无论多难,她也必须带着这支队伍坚持下去。

她视若亲人的部将冯真,在一次与西凉军的遭遇战中被砍断了左臂,胸口也中了一捶,整个护胸镜碎裂,胸骨肋骨齐断,当时便永远地倒在了战场上。

沈荨没有允许自己过多地沉浸在哀痛中,他们选择了这条路,也许或早或迟,都会步冯真后尘,马革裹尸埋骨沙场,最终化为尘土飘散天地间。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下一场战斗中猝不及防地倒下,包括她自己。

生死她见得太多,如今心头有一块悲怆而荒凉的地方,她近乎麻木地把那块地方包裹起来,用更加坚硬的情绪去掩盖。

只有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才能不负他们的牺牲,不负这场生死中的征途。

大江对岸的朝廷军已经向她发出了不下一次的指令,希望她能带领这支军队想办法渡过源沧江与大部队汇合,但她放不下这里的百姓,也放不下至今没有一点消息的阴炽军和骑龙坳的那八千守军,他们在拦截了樊军一天一夜后,从骑龙坳下进入了西凉和樊国的国境,从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想,只要能得到他们的一点消息,确认他们还在继续战斗,她便不能再拖了,得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一路南下,撤往大江南岸,加入到抗击西樊主力军队的战事准备中。

她再次看了一眼这片白雪覆盖下的荒凉天地,紧了紧肮脏的披风,下了城墙。

当天夜里光明军还是留在了显州城里,过于疲惫的士兵也需要一个温暖的地方养精蓄锐,何况显州的守军和百姓如此热情,他们眼里无声的恳求和挽留亦让沈荨不忍离去。

但是丑时过后,她还是让亲兵去叫醒窝在城墙下的光明军。

她站在破败的城楼上,注视着夜幕下的大地。

天气很寒冷,积雪经过一天的阳光照射还没有化完,今夜天际中有薄薄的云层,月光时隐时现,但只要一点微弱的光芒,大地上的白雪便能把这点光芒加倍反射出来,方圆数里的情形,城墙上看得一清二楚。

城墙下的光明军已经在整队集合,裴誉上了城楼,来到沈荨身边。

“真的这时就要走么?”他问。

“走不了了,”沈荨苦笑,下颌朝前微微一扬,“来了。”

裴誉忙往远处望去,夜晚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长长的一线阴影,几乎漫到了天边,很快这线阴影便往前方拉长,有悠长的号角声扬起,这次集结而来的西凉军和樊军,已经不是之前小股的军队了,粗粗看去,至少不下三万人。

这可能是分布在附近的所有西樊联军兵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