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誉苦笑,瞧了瞧墙头上的残兵弱将,握紧了腰畔的长剑剑柄。
显州是附近方圆数百里的土地上唯一还没被西凉军和樊军攻破的小城池,一个多月以来显州军的都尉裴誉带领着八千将士,历经千难万险,打退了西樊散军的多次进攻,坚持到今日,八千显州守兵只剩下了五百多人,箭矢长矛也消耗殆尽,城墙的墙体到处都是裂痕和坑洞,基本算是弹尽粮绝。
裴誉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但必须得坚持下去,显州城里还有一万多百姓,有些是不愿往外逃难的本地居民,有些是从附近被屠杀抢掠的小城郭和村落中逃出来的难民,他们到了此地亦不愿再继续逃亡,只求能有一个避风的角落让筋疲力尽的身体得以暂时栖息,尽管他们知道留在这里也是等死。
墙头上的哨兵看见了那线黑影,即刻敲响了漆黑肮脏的军鼓。
城墙上的士兵打起精神,再次挺直了身子。
战鼓从墙头一声声往下传递,城中窝在角落里的人们麻木地动了动身体,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蜷缩回去,历经沧桑的眼睛里不再有惧怕和恐慌,是死水一般的平静和悲哀。
城墙下的士兵鱼贯把石块和土块往上搬,连夜削好的木箭和木矛也一扎扎背上来。
裴誉心中弥漫着巨大的悲怆和无力,他整了整残破的军装,用布条把裂开的护胸镜绑稳,朝墙内看了一眼,随即转头检视着他所剩不多的兵。
现在剩余的这些士兵,已经大部分是百姓中自愿顶上来的人了,既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军事训练,体力弱,也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何况杀伤力强的铁箭刀枪都已经消耗完了。
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战,他想,无论如何,他要打好这最后的一仗。
风停了,天地之间肃杀而萧索,裴誉瞧着那片越逼越近的黑云,微微抬起手臂,“——稳住!”
有几名刚刚顶上来,还没打过一次仗的新兵吞了吞口水,止住了颤抖的手,握紧长弓。
黑云渐渐扩大,显示出骇人凶狠的面目,裴誉从他们的军服上看出,这是一支西凉军,人数约莫有七八千人,他们大部分骑着彪悍的战马,少量的步兵抬着几架云梯和木桩,缓缓朝城墙下行进。
到了城墙下方二十丈开外,他们停止了前行,步兵把云梯和木桩放下,整理着粗壮的飞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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