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书房应该也是不久前重新翻新过,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书案书架与她书房里是一样的,这会儿还散发着花梨木淡淡的清香。
东边的屋角放置着半人高的沙盘,沈荨走过去看了看,里头是北境一线山形地势的微缩模型,正中的关隘处正是望龙关,周围山势起伏,蜿蜒盘旋,上至关外樊国疆土,下至望龙关下的靖州城,都是毫纤毕现,栩栩如生。
沙盘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崭新的北境地图,沈荨瞄了一眼,便知是最近重新绘制过的,几次与樊国交战中新开辟的战场都被重点标示了出来。
西边的墙壁上,挂着两副字画,都是谢瑾自己的笔墨。
右边一幅画是《春山牧雨图》,图中山林染翠,烟云漠漠,细雨霏霏中曲涧雾浓,隐见牧人骑牛而归,其用笔时而墨洒,时而细点,浓淡相宜,极有意境。
右下角处的题跋是一首五言:“烟霞润广树,碧叶绣清安。新绿又一年,携雨看山归。”
谢瑾这人,画技诗作也都还不错,有时还颇有点文人雅士的隐逸情怀。
沈荨目光转到另一幅字画上。
左边的《题望龙关》画的是北境骑龙山脉中的望龙关,泼墨写意,只寥寥数笔,雄关漫道,万壑千嶒,锋凛气势便扑面而来。
左上角题跋是一首七言:“关山冷月孤雁高,烽火长缨金鼓急。晓动寒林飞将出,驰马横戈千嶂里。”
沈荨心潮起伏,凝目瞧着那幅《题望龙关》,长睫掩下,半晌方才微微一笑,去瞧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册。
长指沿着书籍一册册滑过,在一本简单装订的书上停了下来,沈荨犹豫片刻,抽出这本书册。
谢瑾有随手记叙的习惯,这本线装书里装订的,便是他的一些散笔。
她饶有趣味地翻着,唇角不觉微微翘起,眉眼俱柔。
也许记叙的人自己并没有察觉,但在这书页里,随处都可发现一个人的痕迹,她隐在字里行间,栖身在时光的各个角落里。
“……洪武二十七年冬,大雪封山,粮道断绝三月有余,存粮已近告罄,三军饥寒交迫,吾令人张弓猎禽,然极寒之地,难觅其踪,吾忧思辗转,彻夜不得眠。未等山穷水绝之日,荨竟令人劈山碾冰,粮被冬衣,载车以达,此雪中送炭之恩,实重逾泰山也。后春临冰消,吾去信表恩,荨只回:“不足挂齿。”吾甚感怀。”
“……金秋九月,獒龙沟大捷,荨率荣策营将士与吾军会师,是夜篝火熊熊,荨与左将拼酒,酩酊大醉,竟仗气使酒,霸占吾之营帐,吾不得已,遂与左将同帐,其酒气熏天,鼾声如雷,吾睁眼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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