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夺锦面色虽是平静,心中却也多有疑虑。
梦境中,出现了很多他原先并不知道的事。
比如,陆鸣焕与阿镜在山中遇险,他虽然知道事情经过,但并不知道具体细节。
可在他的梦境之中,他竟然清楚地听到了陆鸣焕同乔扮成瓜农的那人所对的暗号,这是他之前绝对没有听说过的。
为什么,他会梦到一些自己之前并没有记忆的事?
黎夺锦忽然又想到,他曾经梦到过的,他与阿镜见的第一面,便将她当做囚犯,一刀将她置于死地的事。
那个,真的只是一场简单的噩梦?
陆鸣焕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顾黎夺锦的阻拦,走过去将黎夺锦身上的长针尽数拔了出来,扔到桌上。
“好,就算你不是故意。可是你梦到那些有什么用?黎夺锦,阿镜已经死了,你就算再怎么不承认,她也是死在你面前,你成日去梦她,也改变不了过去!”
黎夺锦喉中仍有腥苦血味,他又何尝不知道,人做梦,只是为了欺骗自己,哪怕能在梦中、在回忆中见一面阿镜,也是好的。
但是陆鸣焕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叫他顿了一下,思绪竟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的梦,仿佛如同回忆重现,上天怜悯他,将过去的事铺叙在他面前,让他从头到尾再看一遍。
有时候,黎夺锦曾有过疯狂想法,心想这是不是人死前的预兆?等他将过去所有的回忆看完的那日,完成了最急迫的渴望,或许便是他寿命的大限之日。
死,对于黎夺锦来说似乎不再是最重要的威胁。
他在世上的亲人唯有长姐黎弱兰,如今他已经替长姐安排好了一切,哪怕是真的病死,也是无牵无挂。
但是,黎夺锦却隐隐有一种悲哀之感。
他的梦不是随手可翻阅的书籍,不能由他自己任性地想看哪章,便看哪章,而像是一架早已定好方向的马车,哪怕他现在坐在马车中看似安稳,实际仍是注定会冲向悬崖,支离破碎。
阿镜会死去,死在大金七十三年的冬天,像陆鸣焕说的那样,死在他面前。
而在他刚刚醒来的那场梦里,已经到了大金七十三年,开春。
再过短短几个月,阿镜会在他的梦里再一次死去。
不知为何,黎夺锦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这梦是他费尽工夫求来的,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他连梦里的结局都无法改变,他将彻底与阿镜诀别。
这恐怖的预感,在黎夺锦心中激起一股难得的渴求之意。
他已经放任自流,消极无度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心中除了拜神,入梦,再没有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