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不明白,如果上天认为苟且偷生的他才是罪人,为何不带走他、却要带走他的亲人。可如今他才明白,或许这才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对有罪的人来说,死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无间地狱。
他又坐了一会,终于决定站起身来。
起身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应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来。
月光穿过山门照在那条生出青苔的石板路上,隐隐约约地、一名女子正穿过细密雨雾、从开满白色花朵的梨树下走来,一头乌发色如远山。
那窈窕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恍惚间令他想起多年前的日日夜夜,他就是这样站在路口,等他那一双幼妹打酒归来。
手中的酒囊轰然落地,罗合的眼中都是不可置信,声音嘶哑而颤抖。
“阿杼?”
他的声音消散在雨雾之中,一阵风飘过,又将那女子的身影隐了去。
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又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几步,四顾搜寻着那个身影。
“阿杼?是你吗......”
风骤停,蒙在他眼前的雨雾突然散开。
女子就站在他面前七八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风吹起挡住她半边面容的长发,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来。
“找到你了。”
第166章 命稿
阿杼还记得她与阿镜初识的那天。
钟离一族,以织法入命,而其中又数女子最有天赋。族中书写命稿的老人判定她天资最高,唯岁运压日、恐伏吟之命。最终,她被赐名为杼,寓意穿梭往复、编织未来的人。而那个与她同场、比她年长一岁的女孩则被取名为镜,寓意安放在屋瓦之下、妆台之前、不染纤尘的存在。
那一刻,她便明白族人对她二人的期许是不同的,或许她注定要肩负责任、在奔波辛劳中成长,而镜则会无忧无虑、平安快乐地老去。
然而命稿书成的结果,却往往不以人们的期许为转移。这一点,她是很多年之后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