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曾经掌有军队,即便一朝改朝换代,但树大根深、不可能一日尽除。可除了那些灰衣护卫,她并没有在附近见到其他有规模的队伍,但或许这支看不见的“军队”就藏在那些穿行昏河之上的小船里,只有到了必要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她初来霍州、取得秘玺返回时,郝白走的是更快捷的水路,但皇帝却选择了更为险峻的山路,或许背后也有同样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从灰衣护卫到船夫纤夫、再到内院仆从,除了那瞎眼的老妇外,她还从未见过任何年长之人。
莫说是年长者,便是中年男女也一个未见。即便是类似门房、护院亦或是管事嬷嬷这类常常需要经验之谈的位子,也通通只见年轻男女。
她想起很早很早之前,姚易曾同她说起的关于瞿家的传闻。瞿氏一族最兴旺之时也不过十数人,便是因为族中人多难活过二十岁。想来一个氏族大家,即便不是四世同堂,也定有长老坐镇,如若只见年轻人,那定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缘由。
想着想着,前方那老妇的脚步声终于停住。
随后,眼睛上的蒙眼巾被摘下,肖南回眨眨眼适应了四周光线,望向前方。
这处院子不大,烛火却点的通明。院子里假山众多、花草却寥寥无几,反而铺着许多柔软纤细的干草,几只圆滚滚的兔子在其上走走停停,院子正中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松,老松间挂着几个巨大的鸟笼,鸟笼中都是些颜色鲜艳的小鸟。
那些鸟笼的正下方站着一个女娃娃,她穿得很是庄重,梳着双髻的脑袋上顶着三四根异常华美贵重的钗子,手中拿着一根苇草逗弄着笼子里的鸟。
她正定定望着肖南回等人,圆溜溜、黑乎乎的瞳仁里,映出的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老身拜见家主。”
年近百岁的老妇缓缓俯身行礼,肖南回难掩震惊。
北地沈氏,天成唯一拥有自己军队的地方氏族,其家主竟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女娃娃?
那老妇行过礼后,便上前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后退至门口处、不再言语。
“钟离公子,我们终于见面了。”女娃娃负手自庭院中缓缓走来,脚下步伐很是闲散,“先前出过几桩不大愉快的案子,因此外人进府便多了些周折。礼数不周处,还请三位多多包涵。”
这话很是周到,但从这样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女童在庭院正中站定,示意他们三人落座。
肖南回注意到,那里的石桌旁有一张石椅高处一块,是以那孩子即便落座,视线也不会在他们之下。
肖南回和丁未翔面面相觑,唯有夙未面色平静。
“家主可是得罪过什么人?亦或是,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
女娃娃叹息,在石桌前斟上三杯茶。
“我有个仇家,我知道了它太多秘密,它便想来杀我。我与我的族人同它斗争了许多年,仍未能完全摆脱。只是这些年它有了新的目标,暂且将我放在脑后罢了。”对方言语一顿,手下动作却未停,“公子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家主摆阵跃原,又是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