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的拳头松开,半晌,她终于缓缓靠回那张软垫。
她被说服了,但心中仍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答案。
她又支棱起身子,刚想开口询问,一转头却发现那人已经阖上眼、似乎沉沉睡去了。
他似乎很是疲惫,手边翻了一半的册子还摊在膝头。
“陛下?”
她轻轻唤了一声,他依旧没有反应,车厢外却传来丁未翔低低的声音。
“主子为了尽快出这趟远门,不眠不休地同各方元老论政了三天三夜。”
肖南回不说话了。
想了想,她把那卷册子拿起来放到一旁,又抽出一旁叠着的毯子拉到那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样的事,她是第一次为旁人去做。而从前,杜鹃曾为她做过很多次。
鼻子一酸,她险些又要不争气地掉下眼泪来。但她终究还是学会了平息那些情绪。她在心中默念那些已经离她远去的名字,渐渐便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从心尖流淌而出、最终通达全身。
再次睁开眼,肖南回支起一点车窗、向外望去。
车子已经驶出城门,外面是阙城城门外熟悉的景象,平坦的官路通向远方,路旁已经浓绿的高大杨树在夏日晨光里沙沙作响。
她曾无数次从这里出发,又无数次回到这里。
这一回,她并不知道路的尽头在何方,只知道不论前方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她都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第149章 前朝遗患
六月苦热,赤州境内接连十日未落下一滴雨。
白日里闷热难熬,过了傍晚才能有些凉意,肖南回便常常倚在晃动的马车侧窗旁,一边吹着晚风、一边整理思绪。
有时她思绪放空,便会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偷偷观察他。
这十日间,他很少说话。
他带了足足十个箱子,每个箱子里都是满满一摞文书奏简。期间总有快马从后面赶上来,有时是夜深人静的子时,有时是烈日当空的正午,每次都是拉来一箱、再取走一箱,每次箱子都装得很满。
肖南回在旁看着,渐渐从一开始的好奇难耐、变得习以为常。
她曾经觉得皇帝是这天底下最最舒坦的差事,出门八抬大轿、脚不点地,进门金杯玉盏、高枕无忧,琉璃美人要多少有多少、珍奇巧玩恨不能一朝之间都送到眼前来,放眼天下他说一没人敢说二,永远不会有人瞧不起他、欺辱于他,更不会如她一般常常枕戈待旦、泣血忘餐。
但如今,她突然对所谓天家失去了兴趣。她唯一还有所艳羡的,不过是他身上那些经年累月、克己修身带来的某种气度。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对周遭事物从一而终的淡漠,她勉强能用“从容”二字去形容,而那种感觉是她身上绝不会有的。
她时常是焦虑地、不安地、蓄势待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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