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伙伴感叹:那是梅老将军送与爱女最贵重的一样嫁妆,名唤映水重楼,是世间仅存的三株重瓣绿蕊梅树中的一株。他却皱着眉看了许久,也没看出那因为年岁的缘故干枯狰狞的树枝有甚珍贵。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
她穿着简单样式的浅色衣裳,乌发绾做男子发髻的模样,侧脸在夕阳金灿灿的光下勾勒出一道明媚的轮廓,虽然只有一半的笑与喜悦,却比他见过的任何美丽的事物都要完整和珍贵。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棵梅树上,他的目光却落在那看梅树的少女身上。
他没有意识到那一刻自己的心境,只是觉得,从前打心眼里瞧不上的那些风月诗句,突然在这一刻有了实质般的寄托。
当晚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们牵着手、眼睛里瞧着对方一直笑着。
他从没接触过那些温柔,对于温柔的想象自然也十分贫瘠。
可他那时并不觉得,时常为那些梦而感到欣喜、又回味许久,甚至动笔落下诗句,又将写下诗句的宣纸裁下、小心贴身藏好。
毕竟,他是要做将军的。将军怎么能写情诗呢?
有一天,他在回城的路上照例牵马在溪边饮水,一时兴起便挽弓射向岸边的芦苇,起身时突然发现一直藏在靴子里的那张纸条不见了。
他心一跳,但面上还是镇定的。许是落在这不见人烟的哪个角落了。
直到他看到那张纸条出现在少女的指尖。
他没想到会在城郊再次遇见她。毕竟阙城有名望的人家,绝不会让女眷只身出城,更别说在这荒野小溪旁晃荡。
他的错愕写在脸上,而少女手中拈着那纸条,嘴角是一个玩味的笑。
他从那笑中看出了些许揶揄的意味,瞬间便更加慌乱了。
“有甚好笑?”
对方摇摇头,故作严肃地将纸条塞回他手心。
“不好笑。只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将自己写的诗句贴身带着、随时观赏。”
他的耳根瞬间便红了,也不知是气恼还是羞愤。
“你怎知是我写的?我那是......我那是帮旁人收下、随手放的......”
她又笑起来,却没有拆穿他蹩脚的谎言,转身拿起他放在一旁的弓来。
“你这箭,射的不对。”
没想到她会顾左右而言他,他有些意外,随即骄傲与自尊便开始作祟。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说过他骑射不精。他以为,在他这个年纪,没有人能做的比他更好了。
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个女孩子。
“哪里不对?”
薄脸皮的少年郎有些着恼,但还是摆出一副沉稳的样子。
“你觉得我在故意挑衅你?”
原来少女不仅眼神灵动,心思也很细腻。
他想表现得坦荡些,于是干脆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