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控制速度像先前那样缓慢的跋涉,几乎是拉扯着那人在向前狂奔。
遇到沟壑障碍,她便将他背在背上一跃而过,遇到陡峭向下的小丘,她也不放缓脚步,就借着地势连滚带爬地俯冲而过。
她能听到身后那人沉重的喘息声,但她不能停下,甚至没有时间回头去短暂安抚他,只能竭尽所能地拖着他向前、向前。
终于,她看到了一点山丘似的轮廓。
按照她先前的估算,即便她方才尽力赶路,但进入岩西古城尚且还需要小半日的脚程。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片小丘并不是城池的轮廓,但天马上就要亮了,此处已经不再是鸟兽绝迹的无人区,如果继续在空旷的荒漠上行进,一旦被敌人发现,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借着苍白冷峻的晨光,她终于看清眼前那片山丘的轮廓,它们此刻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红色,在这一片苍白的荒漠土地上显得分外突兀。
她想起从阙城出发前,曾在古风物志上读到的简文:岩西古城以南十数里,有风蚀小丘数,日东出而色绀,日高悬而色缥,日西沉而色紫,古称色丘。
如果说眼前的这片山丘就是色丘,只要从中穿过,便是与三目关接壤的岩西古城,天成大军将不日从那里踏过,她与皇帝的“逃亡生涯”也将圆满结束。
她与肖准再见的日子也不会远了。
想到这,肖南回内心雀跃无比,就连数日卧冰而眠、无米下肚的窘境,也显得不那么令人难熬了。
太阳终于升起,雪似乎也小了些,四周天光大亮。肖南回将夙未安顿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处,自己拎上平弦向前探路,希望能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再获得些食物和水。
先前她只顾着赶路,并没有仔细观察这周围地貌,如今踏足其中好好瞧了瞧,便觉得甚是神奇。
四周的岩壁不再是那种枯黄苍白的颜色,而是杂糅着深浅不同的紫、赭、赤、橙,层层叠叠、像是丝缎一般伸展蔓延,覆盖了整片小丘。
大抵也是因为如此,随着日头升起到落下,光线在其中变化,才会生出不同的三种颜色来。
这样奇特的景色,似乎不该出现在宿岩这样的贫瘠之地。又或许是,她之前从不曾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过这里的景色,如今只是有了细看的心思。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毕竟眼下的情形,按理说她不该有看风景的心思。
沿着小丘边缘的谷地一路深入,她发现这里的地面不似关外那般坚硬粗糙,反而有厚厚一层沙,这令她颇为警觉,一边前行一边小心地清理着自己留下的足迹。
这里的山石小丘看起来都一副模样,人行在其中会有种原地打转的错觉。但她不敢轻易留下标记来记路,担心会有人寻着标记找过去,于是只能行百步便停下来仔细观察周围地貌,在心中反复记忆。
先前在碧疆的时候,为了定期给天成后方传递地形信息,她时常一个人从村寨溜出去,一去就是大半日,那些山林、小洲、荒野、碎石滩她走过无数遍,时间久了自然练就记忆路线的能力。也多亏这段历练,她如今做起这些事来已有些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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