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送到医院吗?”蓝山小声说,“我朋友在那。”
“可以。”警察问,“你们的监护人呢,联系上了吗?”
“嗯,他们在海岛,应该快回来了。”蓝山给郑媛打过电话,郑媛和柏家夫妇听闻绑架后大惊,仓促买了机票往回赶。
离开警局前,蓝山犹豫下,问:“那些人,会怎么判?”
“以勒索财务为目的绑架他人,根据刑法,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1)。”
蓝山说:“这样。”
蓝山以为自己会同情那些人,因为他一向是个情感有些泛滥的非理性分子,但他现在睁眼就是柏舟一往外渗血的伤口,血红占据了他全部视野,他无心越过它去看别的东西。
绑架当然是穷途末路之举,绑架者家中确实有老小待抚养,但这远不是触犯法律的理由。
拿不到薪水的工人固然可怜,但柏舟一和蓝山又何其无辜,被各方势力推到风口浪尖的蓝军生又何其无奈。矛尖对不准矛盾,最终不过可怜人为难可怜人,可怜人必有可恨处。
蓝山赶到医院时,柏舟一已经缝好针,麻药效果没过去,他困乏地躺在病床上,见蓝山来轻轻抬下手,算打招呼。
“干爹干妈很快到了。”蓝山握住他的手,小声说,“你饿吗,要不要点个粥什么的……”
柏舟一摇头,开口含糊说:“疼。”
蓝山没绷住,低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麻药效果要散不散,麻感还在,痛感却已经起来。这时最难熬,柏舟一昏昏沉沉,说了许多平时不会说的话。
他从数学说到攀岩,睡着前小声嘀咕:“受伤这么疼……”
他闭上眼,梦话似地喃喃:“咖啡崽不要受伤。”
柏舟一睡到半夜,潘诗风风火火赶到了,同时到来的还有高烧。柏舟一半夜被烧醒,一量体温高达四十度。潘诗和蓝山急坏了,这是要冲着烧坏脑袋去的,然而发烧也没有什么见效快的治疗方法,医生过来开了药,护士给吊上水,剩下就是一趟趟跑洗手间,用凉毛巾擦拭脖子和身体。
清晨,柏舟一的体温降下四十,蓝山和潘诗都松了口气,柏父也从警察厅处理完事情,赶到医院。
“蓝山。”他正好撞间蓝山端着盆去洗手间换水,顺手接过,“我来吧,你去休息。”
蓝山确实是脱力了,愣愣任柏父拿过东西。
“去休息。”柏父拍下他肩膀,“你妈妈马上到,她很担心你。”
“好。”蓝山木木地答,他没吃东西,又一晚上没睡,整个人都发麻。
郑媛从楼梯口转出,自远处小跑来。
柏父推一下蓝山,说:“去吧。”
蓝山看着柏父在门口揉下眉心,快步进去,柏舟一的性格的沉稳完全继承自这个男人,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似乎注定不大亲近,两辈子蓝山都看不透这对父子微妙的关系,他们最后闹到那么个撕破脸的程度,不仅仅因为性向。
蓝山被飞奔而来的郑媛抱住,再有意识已经在家里的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