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忐忑的目光中,对方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他没听过这样的笑声,冷静的,却又带着几抹嘲,仿佛一把能将人心脏破开的冰冷利刀。
他向来不是个胆子大的人,过往的人生里,他跟'大胆'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他听得发怵,四周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他害怕得双脚往后退,可突然又想到阿姐的话
于是,鼓起勇气,试探地往前迈了一步。
女人不笑了,问他想不想见阿姐?
他有点害怕,陈月华最后一次见面给他的恐惧还在,他摇了摇头又点头,说要见阿姐。
女人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就那么沉默而诡异地盯着他,一刻又一刻……
她缓缓绕过边角走到桌案边,圆润的指尖敲击着桌面,他听见指尖落下的声音,轻轻的,又透着丝丝的凉。
女人在朝他笑,傍晚熹微的余光掠过深秋的枝丫,掠过窗棂,掠过她发丝、眼皮、鼻梁,她陷在明暗交界处的面庞划出诡异的弧度,那微微上钩的嘴角似能在下一刻撕裂,然后露出锋利的獠牙。
莫大的恐惧猛然袭上心头,他顾不得再去见阿姐,转身去拉门,却听到木板相碰的声音。
门被人锁了。
她惊恐地转过身,女人终于开口了,白森森的牙齿是那样的丑陋,否则也不会吐出如此荒谬可笑的话。
她说阿姐死了,被人乱刀砍死了,还说阿姐是为了给阿爹阿娘,以及陈家所有无辜枉死的亡灵报仇才死的,尸体都已经冷透了,被人扔去了乱葬岗……
陈音音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好笑,把自己骗过来,然后说自己阿姐死了,怎么会有这样滑稽的事情?
可事实是,下一刻他眼泪就毫无预计掉了下来。
他怒红着双眼质问,问她是不是在骗自己?
阿姐那么厉害,身手那么好,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可以打败她,她会一直活着,一直站在那,一直保护他,怎么可能会死掉?
陈音音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地喊。
面前的女人却一遍遍告诉他陈月华死了,死得非常惨,脑袋被人砍了下来,没有了腿没有了脚,血肉模糊,她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断气,又被人当成肥料扔去了乱葬岗。
他听得有些想吐,死死忍着,扬手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地上,女人也没有生气。
这样的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哭累了,抱着胳膊坐在地上,屋内只有偶尔的抽泣声。
天际最后一抹余晖终于放弃挣扎,它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瓦解、消融……他知道太阳将会永远深埋进地狱,它带走了所有的光。
夜晚的风穿过背后的门缝席卷上肌肤,冻得人浑身发冷,陈音音在莫大的茫然与绝对的平静中抬眸,他仿佛一下子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感知不到时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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