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轰隆, 六角亭子里一坐一立两人。
李景淮坐在对着亭口的圈椅上, 视野的尽头是立在台阶下的沈离枝。
她站在一步台阶下,背立在那儿, 鸦色的发被雨水润湿,将后背的衣裳都沾湿了,没有云衫大袖遮着,那玉润的肤色都要从那牙白色的绸下透出。
李景淮看了片刻, 视线一偏,落在鹤行年身上。
鹤行年不坐,直身挺立,天青色的衣袖被风吹得翩飞。
“殿下叫我来,可是为来了纭、胡六城的事。”
李景淮还没开口,鹤行年也心知肚明,虽说他们这些方外之人不理俗世,可是生在这片土地上也难逾过皇权。
被这红尘的俗事缠,神仙都难掩疲色。
鹤行年抬手揉了揉头眉心,像是不堪烦恼。
纭、胡六城是大周的粮,也是大周的钱。
国师为建通天道塔,便是从它们中抽走了大量的粮与钱。
这事是经由皇帝首肯的,而皇帝人还在外面,钱粮却已经从户部的帐上划走了。
这速度之快真要让戍边的将士寒心。
往年大军要钱粮时,户部那些老奸巨猾的,可没有这般爽快。
皇帝抽走了粮和钱,动摇的是国的根本与基柱。
太子焉能不雷霆震怒。
这事其实和小国师没有干系,只是老国师不在上京,这事才落到他头上。
“殿下当知道,国师虽然是我的义父,可也没有义务事事告知于我,我人可一直留在上京,至于陛下和我义父做的决定,太子殿下,也无法置喙吧?”
鹤行年微微一笑,仿佛在笑太子无济于事的挣扎。
皇帝一日不死,太子永远是太子。
可即便皇帝死了。
太子也未必会是下一任皇帝。
李景淮在他的话音之中,微眯起凤目。
常喜在台阶下搓着小臂,外面的雨溅了进来,沾湿了他的衣袍。
虽是夏日,这天上的无根水还是寒凉的,湿衣被风一吹,身上就嗖嗖得凉。
沈离枝被这场大雨困住了,只能和常喜一样,等侯在亭子外。
好在这六角攒尖的亭子飞檐挑出,能给他们遮去一些雨。
她在这雨中看着芭蕉被洗得翠绿欲滴。
几只躲雨的小虫就趴在叶子的背面,随着风吹叶摇而晃动。
就好像她和常喜一样,只能做这被风雨撼动的小人物。
亭子里太子和小国师交谈的声音被磅礴大雨掩去,沈离枝只听到零星一两句。
但是民啊、钱啊她还是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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