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孟非白来说,这当然不是问题。
他万里迢迢从梁国赶回来,既是为了恭贺新皇登基,也是为了与穆明珠面议下一步的计划。
离开济慈寺之后,孟非白并不着急往宫中去,而是先在建业城中繁华之所流连了两日。
当场所足够高端的时候,他总有机会听到一些朝中的风向,酒楼茶肆,逆旅舞坊,哪怕是官员也并不总是谨慎。
经过穆明珠的强力手段后,留在朝中的大臣已经没有梗着脖子唱反调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私下发发牢骚。
譬如穆明珠起用寒门学子的政策,对于那破庙中的学子来说是百年难遇的机会,但是对于朝中的世家臣子来说,便是“世风日下”“官员道德败坏”“要这些不曾拿过二两银子的穷酸学生掌管一郡乃至于一州的财物”——总之,很酸。
第三日,孟非白终于悄然入宫。
穆明珠与孟非白的见面是秘密的,为了方便孟非白今后在梁国行事,这次见面并不在正式的行程中。
穆明珠也没有在人多眼杂的思政殿见他,而是命人将他从别宫引过来,经偏门直接来到了小殿的西侧间。
西侧间中,特意点上的檀香袅袅,醇厚温暖。
穆明珠捏着孟非白上一封来信,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树影,忽然听到脚步声纷杂,起身回首,就见孟非白在宫人指引下已经来到了门边。
孟非白垂眸俯首,嗓音温润,低声道:“草民非白,见过陛下。”
穆明珠与他阔别多年,自扬州一别,直到今日才相见。
但是书信往来之间,孟非白在梁国实在出力良多。
穆明珠快步迎上前来,虚扶他胳膊起身,笑道:“你又闹这些虚礼!说什么草民,朕看得封你个大官做了!”
孟非白微微一笑,顺势起身,抬眸看向她。
上次相见,她还在豆蔻年华,眉宇间犹有三分稚气。
如今却……已经长大了。
孟非白眸光一凝,颇有几分感慨,低叹道:“当初扬州相见,唤的还是殿下。”
穆明珠亦是感怀,却是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庆幸——当初还好信了朕?”她侧身让路,示意孟非白走进来,笑道:“朕当初没有骗你吧?”
当初在扬州,她几次三番从孟非白手中坑钱,大笔大笔的黄金流水般掏出来。
固然是她抓住了梁国小皇子这个孟非白的弱点,但也是孟非白配合,比起两败俱伤来、秉承和气生财的理念退了一步。
孟非白想起当初跑到扬州大明寺牡丹园,空口白牙就要他跟着她,立“从龙之功”的小公主,也觉一阵恍惚。
三年下来,她所说的,竟然都实现了。
他摸了摸鼻子,无奈一笑,配合道:“陛下点醒提携之恩,在下没齿难报。”
穆明珠会意笑道:“该不会在肚子里骂朕吧?”
孟非白只是轻笑。
两人在小榻上隔着案几坐下来。
穆明珠亲手为他斟茶,望着他举杯的动作,隐然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