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三个月前那一纸要封她为秦王的诏书。
封她秦王,便要她离开建业,远赴万里;若是交付给她更重要的差事,莫非是要她割肉剔骨偿报?
穆明珠并不相信皇帝空口的许诺,只觉齿冷。
正殿中,李思清站在皇帝身侧,对众僧侣宣读出行的旨意。
“……由秦王总领众人,另拨宿卫两百、充作随行扈从……”圣旨渐渐念到了尾声。
李思清垂手放下圣旨,忍不住向底下躬身领旨的公主殿下看去。
阴沉沉的雨天,一袭金色骑装的公主殿下站在千百灰衣僧侣之前,俯首领旨,犹如破云而出的太阳。
穆明珠抬起头来,正撞上李思清隐含担忧的眼神。
显然皇帝要她万里取经的决定,哪怕是近臣如李思清也是在当下才知晓。
帝王心深,至于如此。
穆明珠转身,众僧侣便如被无形巨手分开的海水般向两边让出路来。
她一路阔步行至思政殿门前,被一对校尉跟了上来。
两名校尉一左一右,牢牢跟在她身边,口称“秦王”,却正是皇帝近年来拔擢的那对秦氏兄弟,也是方才圣旨中所说两百宿卫的首领。
“秦王殿下,末将兄弟二人奉旨送您。”
穆明珠转眸,目光划过他们冷肃的脸,淡声道:“有劳。”
母皇的旨意一出,所有后续的行动都干脆利落。
在她离开建业之前,怕是再见不到一个自己人了。
穆明珠攥紧了袖中双拳,竭力冷静下来。
她不可能真的去取经,等上十年八年再回来——又或者死在途中。
她靴子中有削铁如泥的匕首,她怀中有自内瓮城直通建业城中心的密道图纸。
她在一江之隔的扬州有旧部,在与梁国接壤的雍州有五千铁骑,在西府兵、在荆州有针对最坏情况的布局。
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穆明珠环顾左右,只见走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宫中这二年新添的宿卫,多是陌生的脸孔。在众宿卫之外,思政殿前偌大的广场上不见任何一名宫人。
行至宫门前,已经有备好的马车等着。
从她现在登上马车,直到离开建业,怕是无法跟任何人传递消息。
而她被封秦王、远赴万里的消息,大约要在她离开建业之后,才会传开。
皇帝穆桢正站在白玉阶之上,遥遥眺望。
穆明珠终于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