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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是想长久留在中枢,势必要给自己另寻一株大树遮风挡雨才行。

皇孙、王爷身边的世家官员都用不过来,更不会有他的位置。

那么,四公主能是一株参天大树吗?又或者,亦是寻常藤蔓而已呢?

高廉方才耳听着那度支孙尚书的怒骂之声,说四公主乃是“豺狼秉性”,生活作风上“狭弄重臣、亵

渎师长”,从政手段上“残害忠良”、杀害了雍州大族家主柳猛,又说她“行克六亲”,未出生便克死了世宗,前番往雍州去又克死了她的哥哥英王,说不得连当初的废太子周瞻也是她克死的。如果不驱逐她离开建业,恐怕陛下也要深受其害。

这些指控,哪怕单拎出一条来,都是要叫人神魂俱裂、惶恐请罪的。

然而高廉观察所见,那四公主始终安然坐在椅子上,阔大的金色裙裾连一丝抖动都没有,神色更是淡然从容——仿佛不管怎样的风雨,都无法动摇她扎在泥土深处的根须。

“肃静。”上首皇帝终于开口。

她简短一语,却像是携带着巨大力量,一瞬间就压下了满殿嘈杂。

嘈杂褪去后一瞬间紧绷的岑寂中,度支孙尚书忽然越众而前,跪倒于皇帝龙椅之前,悲声泣道:“满朝文武,多过半百,能有今日荣耀,皆是当初蒙受世宗拔擢之故。世宗言犹在耳,臣等岂敢或忘?”他祭出了世宗这个大招,完全占住了大义。

就连上首的皇帝也无法斥责他什么。

萧负雪有些担忧地看向穆明珠,脚步轻动,似乎欲上前扶起度支孙尚书,阻止他继续煽动情绪。

穆明珠对上他的目光,极轻微地摇动,示意他不要有所动作。

萧负雪微一犹豫,便依照她的指示,止住了脚步。

这一处细节,满殿重臣唯有一人捕捉到了,便是立在殿门旁、看似目不斜视,实则余光一直在留意穆明珠动静的齐云。

那度支孙尚书嘶声泣道:“我辈中人何在?当以老朽之躯,践诺旧君之命!”

随着孙尚书这番发言,殿内众臣不管真假,面上几乎都露出追忆悲伤的神色来。能出现在大朝会上的官员,多数都在四五十岁往上走,像萧负雪都属于极其年轻的,更不必说齐云。而这些中流砥柱之臣,过半数都曾见过活着的世宗。历朝历代的教化之下,一旦提起旧君,臣子无不感怀。

这种情况下,连皇帝穆桢想要给自己台阶下,都要掉几滴眼泪、追忆一番故去的丈夫了。

侍立在皇帝身后的女官李思清此时适时开口,扬声清朗道:“孙大人,正经议事,如何能于朝堂之上嚎哭?陛下本就心念世宗,连日身上不好,你偏往陛下心上插刀子,又岂是为人臣子当行之事?”便命宫人抬了椅子来,扶孙尚书起身,到墙根僻静处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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