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穆桢淡淡一笑,道:“也是一条路。”她没有再过多透露自己的倾向。
今日这一问,也是因为左相乞骸骨,归于家乡便再不会回来的。
他已不是朝中人。
这日左相韩瑞离开之后,皇帝穆桢独自一人在侧殿中坐了许久,直到宫女通报说是齐都督齐云来了。
齐云在雍州与穆明珠作别后,**奔袭赶回建业,满身疲累,径直入宫求见,呈上了他从梁国搜罗来的证据。
记载着梁国说客送出贿金的账册已经摆在皇帝案头。
齐云退开一步,沉声道:“这是臣在梁国搜寻到的证据。”
当初皇帝穆桢派齐云前往雍州,是要他暗中查穆明珠与梁国小皇子有关的流言。后来齐云上报,说有了重要线索,事涉朝中要员,要先往梁国去调取证据。
皇帝穆桢翻开那账册,却见其纸张陈旧,起首第一页的名字与物品,便叫她脑中“嗡”的一声。
穆勇——她的长兄。
记载的时间,是从近三十多年前开始的。
而上面送出的奇珍异宝,皇帝穆桢隐约记得曾在穆国公府中见过。
账册中还夹了另一只小册子,翻开来,里面记载的都是这些受了贿赂的人曾为大梁做的事情。
皇帝穆桢一条一条看下去,其中有些细微的小事,只有她与穆国公二人知道,并且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若不是这册子里记着,她几乎都想不起来。
忽然之间,她感到眼前的字像是在发光,根本连不成句子。
皇帝穆桢停下来,抖着手取出方才给过左相韩瑞的凝神丸,自己连吃了四五枚,才稳住心跳与发颤的手。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会失态。
皇帝穆桢攥紧了汗湿发冷的手,木着脸盯着合拢的账目封皮,待到那阵情感上巨大冲击带来的心悸退去,才抬眸向齐云看去。
齐云站在门边的位置,黑色的帽檐遮住他的神色,腰间的长刀入殿前已解去。他一声不响,也不曾窥探皇帝的神色,垂首等候着,如一道忠实的影子。
皇帝穆桢自从接了黄老将军送来的那封密信,便知朝中重臣有梁国的奸细。她不动声色,在朝中侦查过一轮,并无所获。在那个时间点,她对身边的所有人都起了疑心,也包括远在雍州、素有大志的女儿。当初四公主在扬州时,皇帝曾接到密报,知道公主在扬州买下的鲜卑奴后来去了梁国、摇身一变成了梁国的小皇子。适逢此事,皇帝穆桢难免对四公主与梁国小皇子的关系起了疑心,因而故意命人散布了四公主与梁国小皇子的流言,又命齐云去查。
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真正出事的却是她的长兄穆勇!
从三十多年前就开始的背叛!
若不是这次查出来,大周哪日不知不觉亡了国也未可知。
皇帝穆桢的目光落在她忠实的臣子齐云身上,若有所思。
这一年多来,她也有意选拔建业城中骁勇的子弟,然而良将难寻,卫青、霍去病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良将难寻,孤臣更难寻。
似齐云这等有手腕、能做成密事的孤臣,靠寻找是寻不到第二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