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玦审视着她,还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但心跳稍微放缓了些。
穆明珠又道:“所以你今夜跟本殿说的话,也只是咱们俩人私下闲谈罢了——又不会写为呈堂证供,何必紧张?”她慢悠悠道:“我只是很好奇。以你的才华、人品、样貌乃至于出身,究竟是因为什么,会投向一个异族皇帝。我只是想知道,大周输在了哪里。”
邓玦喉结微动,没有说话。
穆明珠再度抬眸看向他,目光明澈,低而缓慢道:“我不信邓都督是只为利益驱使之人。”
究竟她信不信,另说。
但此时攻心为上,话当然要往好处说。
恰是黎明前最黑暗时分,连绵下了两日的秋雨,丝丝缕缕飘落在湖面上。
两人几乎是挨坐着,同望着一片秋雨湖水。
湖心亭之外,百步之内再无第三个人。
确如穆明珠所说,此时说出的话,只是私下闲谈,做不了呈堂证供。出自他口的话,来日他翻脸不认,谁也拿不出证据。
而邓玦早已怀揣了太多的秘密、背负了太长时间。
邓玦还在犹豫,轻声道:“若臣今夜只陪殿下垂钓呢?”
穆明珠轻轻一笑,道:“你知道穆国公的儿子吗?”
“穆武穆郎君?”
“本殿骟了他。”穆明珠冷静地迎着邓玦惊诧的眼神,淡声道:“本殿比你想的,还要疯狂。”
没有证据,朝廷惩治不了邓玦。
但是在这襄阳行宫之中,她一样可以拿下邓玦。
邓玦当然也可以说,三步之内,便可以叫她血溅当场,威胁回去。但那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两败俱伤也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方法。
穆明珠轻声道:“现在,本殿告诉了你一个秘密。轮到你了。”
邓玦沉默良久,时不时抬眸看一眼穆明珠,似乎在考虑什么,等到他再开口时,声音涩然,像是一个说惯了谎话的人,第一次在人前说出心底真话。
“臣少年所学所知,都说文脉正统在大周。”他顿了顿,轻而坚定道:“其实衣冠不只在江南,亦在江北。”
穆明珠微微一愣。
邓玦说得笼统,但她明白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