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醒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
穆明珠拥被而起,有些庆幸这场连绵的雨在秋收之后才来。
这一年雍州的收成极好,赋税比例没有改,但因在籍人丁翻倍、自耕农比例增加,州府所得税银反而比往年都多,而百姓手中也有余粮。
她把心思从芜杂的政务上挪开,呆着脸看了半响落雨,披了一件外袍,自己拎了门边的罗伞,缓步往马厩行去。
这是她自幼的习惯了。
因母皇喜爱勇健之人,她也勤习骑射,有时间的时候,还会亲手梳洗所乘骏马的毛发。后来渐渐的,她也爱上了给马打理毛发这件事,在这种简单不需要思考的劳动中,能获得心灵的宁静。
也许是昨夜为雨声所扰没睡安稳,也许是穆国公、邓玦之事悬而未决令人担忧,也许是朝中再立储君的呼声令人烦恼……
穆明珠又来了马厩中。
正中的马厩,宽敞干净,里面站着的那匹黑美人,乃是齐云送她的十四岁生辰贺礼。
穆明珠轻抚黑美人的背,想起不知人在何处的齐云。
因往来通信不便,除了约定的暗语,旁的也不好提及。
忽而一声高亢奇异的叫声,把穆明珠的思绪拉回来。
她循声望去,却见乃是当初为了与谢琼结识,在驴市上故意买的几头驴子,如今都关在角落的马厩里。
穆明珠莞尔,随意走过去,递了一束草过去,喂那几头驴子吃。
看管的侍从也不敢拦着。
她喂着驴子,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的黑美人凝望着她,温顺美丽的大眼睛里似乎有哀怨依恋之意。
穆明珠至此心情好起来,便又往那黑美人旁边走去。
然而这些外面买来驴子却不是驯养调教好的马,吃着鲜美的草料,一见穆明珠要走,立时甩头跟随。
穆明珠没有防备,给那为首的驴子一抬头,正好撞在下巴颏上——冲击之下,叫她上牙磕在下唇上,顿觉一阵麻痛。
侍从慌忙上前,拉开那驴子,又伏地请罪。
穆明珠待到唇间疼痛过后,拿手指轻轻抚了一下,好在没有出血,便摆手要那些侍从起来。
樱红忙凑上来看了,关切道:“怕是要淤紫的……”
“无妨。”穆明珠不以为意,道:“又不曾出血。”
那侍从拉着闯了祸的驴,战战兢兢,连声道:“这驴不能留了,小的明日……不,今日就把它送走……”
“不必。”穆明珠清楚这里的“送走”其实是杀了的意思,便笑道:“它又不是本殿骑的马,不必照着御马的要求来,留着它偶尔拉点行囊货物就是了。”
经了这一折腾,穆明珠也就没了喂马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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