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真盯着自己伤腿上的绷带,盯着盯着只觉上面有血水涌出来,蜿蜒着、狂笑着。
他口中发出怪声来,人也在滑竿上乱颤,一时觉得身上冷,一时又觉得滚烫。
两旁的扈从上前按住了他。
“请薛医官来给他看过。”穆明珠听齐云的汇报到了尾声,见柳原真忽然发癫,便命先给他医治。
寻常人死里逃生之后,也会有些应激反应。更何况柳原真短短一夜之间,经历了这样大的反转。
穆明珠皱眉看着扈从抬柳原真下去,对齐云道:“别是伤到了头?”
齐云道:“不曾。那王府护卫只刺伤了柳郎君左腿。”
穆明珠伸手摸了摸他**的袖口,道:“你也先去换过衣裳,莫要染了风寒。”
齐云黑眸一亮,忍不住又望了她一眼,才依言退下换衣。
花厅中只剩了穆明珠与虞岱两人。
虞岱等着公主殿下先开口,关于雍州新政的推行、接下来的行事,他也已经攒了一肚子话,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穆明珠。
谁知穆明珠却并没有谈政务的意思,在棋盘旁重又坐下来,伸手示意,道:“虞先生请——咱们先把这局棋下完。”
虞岱倒是佩服她这份定力,便重又执起棋子来,细看棋局。
可是这下半局棋,穆明珠到底有些心不在焉,落子很快,没有经过谋算,只是凭着手感本能反应,与其说是下棋,倒不如说她借着下棋在理顺自己的思绪。
其实上次的针对她的那场刺杀,崖壁平台上那伙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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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刺客,追查到英王王府长史一个族弟身上,便已经说明背后影影绰绰有英王的手笔。
只是上一次没有拿到证据。
这一次有了张忠的人证,还缺一点物证——按照齐云今夜审查所得,那英王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这样的事情亲自交待了张忠,已经是急迫之举,到底不曾给张忠留下信物又或是什么书信字条来。
没拿到证据的时候,她是一心想要拿到证据,钉死背后谋划者的。
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穆明珠突然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最初想的那么清晰明白。
就算通过张忠,提审了王府长史,又把证据都呈送了建业,母皇最后会给英王一个什么惩处呢?她是公主,不是皇帝,只凭人证说英王有谋害她的举动,但最后不是未遂吗?更何况,她来雍州,最大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英王。把一切如实呈交到建业,真的是最好的做法吗?母皇会如何惩处英王呢?英王毕竟并非母皇所出,乃是周氏血脉,惩处重了,朝中周氏旧臣必然不答应;惩处轻了,又有什么意思呢?而她追出英王的罪证来,呈送朝廷的举动,落在母皇眼中又意味着什么呢?会认为她在铲除异己、要独霸雍州吗?
纷繁的思绪,一刻不停盘旋在她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