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之后,朝廷以赈灾抢险为第一要务,只将扬州刺史李庆降了半级,仍要他在任上做事。随后朝廷派了凤阁侍郎陈伦,作为钦差大臣,来扬州城访查实情、论罪惩戒。结果陈伦一入扬州城后,便不见了人影,等到七日后从长江下游打捞起尸首来,已是死透了。
原本的扬州刺史李庆,此时已经收押在扬州城大狱之中,却还没有提送建康。
卷宗总汇中,这个系列案件,有值得注意的两点。
其一是扬州刺史李庆,与死了的凤阁侍郎陈伦,二十多年前曾在南山书院为同窗,都是寒门出身,借着太祖昭烈皇帝遗留下来的惠政,因读书优异得以做官。不同之处是陈伦运道好,后来给皇帝穆桢亲自取中,一开始就在中枢做事,后来做了凤阁侍郎。而李庆的仕途就更循规蹈矩一点,从最开始一城司马,一点一点升迁上去,最后做到一州
刺史,也算是到了仕途的顶峰。需知大周有十四州,扬州便是其一。李庆如果不是坏了事儿,下一步也该入建康城,做机要大臣去了。
其二是在下游发现的陈伦尸首,因为在水中浸泡日久,早已经面目浮肿,开始腐坏,只从面貌是辨认不得了,确认身份是靠着官服与官印。但极端情况下,如果是凶手择身量相仿、年龄相近之人,换上陈伦的官服,佩戴陈伦的官印,那也很容易伪装。
至于跟随陈伦来查案的从人都不见了,下游发现了官船的零散碎片,看起来像是渡江时船只失事,只有陈伦的尸首被发现了。
穆明珠从卷宗中抬起头来,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所乘坐的官船,见风平浪静,一切如常,稍稍安定了些——毕竟是再三检查后才登船的。
她昨夜又是骑马又是乘车,此时站得有些累了,也不讲究,便轻捋裙裾,盘膝坐在了甲板上,望向齐云道:“你也坐下来——本殿抬头看你累。”
齐云被她方才轻捋裙裾的动作所蛊惑,有些怔忪,微微一愣,才依言在旁跪坐下来。
“还有什么不在这卷宗上,但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吗?”穆明珠歪头看向齐云。
齐云敛了心神,谈起正事,简洁冷静道:“陈伦不是死在入城的船上,而是死在要出扬州城的路上。”
“消息可靠吗?”
“可靠。”齐云对上穆明珠的目光,又道:“陈伦入扬州城后,曾有一封给陛下的密信,避开凶手耳目传递出来。”
“密信上写了什么?”穆明珠一点也没有探听皇帝机密的自觉,口吻平淡寻常,就像是在与好友闲谈,仿佛坐在她对面的不是执掌皇帝死士的黑刀卫都督。
她自己尚且不觉这态度奇怪之处。
齐云却已于心中大感震动,再度抬眸深深看了穆明珠一眼,口中淡声道:“呈给陛下的密信,只有写信人与陛下二人知晓其中内容。”
穆明珠点点头,忽然道:“你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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