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光线不佳,温蕙托起桌上的灯帮他照亮。
老太爷的藏书真不少,字画珍本,名家手稿。此外便是冗杂的家族史册,许多纸页已泛黄发脆,她爹一面分门别类一面叮嘱道:“这几本瞧着也不中用了,过两日我得另誊一册,免得让鼠蚁啃得残缺不全。”
“好嘞。”温蕙替他记着,刚要跟随往里侧而去,衣袖不知扫到了什么,“啪”地滑落在地。
她赶紧弯腰捡起来,怕摔坏典籍,轻手轻脚地拈着册子,谨慎地拂去面上灰尘。
孤本的封页有些斑驳了,只隐约可见得模模糊糊的几个小楷。
“李……清晓……”
温蕙吃力辨认片刻,回头在书架上找出处,不多时便寻得一个位置,看那标签上刻着一行字——“第五代家主李清晓”。
这人居然还有个专门的隔间存放,她仔细一数,关于他的书籍足足十来本,是列祖列宗里最多的一位。
“爹。”她捧着册子边翻阅边走上前问,“这‘李清晓’是谁呀?咱们家怎么会有姓李的家主。”
温同知忙着给几本旧书归类,“我不是同你讲过吗?温氏家族渊源,最早能追溯到商周那会儿去了。”
“我们这一支祖上曾经是姓李的,后来到宋时,出了个厉害的大将军,太宗皇帝便以其所生之地,赐‘温’姓以示褒奖。”
他捧起一摞残卷从林立的书架间穿出,行至案桌旁打算修缮,言语依然三句不离老本行,“所以呀,为父总叫你修身养性,修身养性——温家是世家大族,讲究诗书礼仪,讲究气质内涵。姑娘家要懂得秀外慧中,所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
温蕙仍在后头追着,才不听这些废话。
“爹,为什么李清晓有那么多传记,其他家主……连大爷爷也只有一本啊。”
温同知无奈地朝她手里瞥上一眼,自己给自己研墨,“你怎么老是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口中嫌弃罢了,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解释,“他啊……这问题,为父幼年亦曾问过你大爷爷。”
“此人生卒不详,最早的记载是在秦汉两代。说来古怪——”他握着笔,形容正色地颦眉道,“历来关于他的生平众说纷纭,就连传世的志传也前后矛盾。”
“有人说他活了三百多岁,是迄今为止,活得最久的人。从秦汉一直到三国,历经数代王朝更替,在家主的位置上稳坐不衰。”
“也有人传言,他是个妖怪。”
桌边的烛花爆了个不大不小的声响,火焰于灯罩中明暗不定。
“当年秦王派其同众臣出使西域,一去三五年杳无音信,上百人的队伍凭空失踪,等到第六年夏,他却独自一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称是在外遇到了大风沙,西去的人马全数覆灭。
“那会儿正值二世掌权,各地起义不断,朝廷无暇顾及旧事,只能暂作搁置。”
“自此以后他寿数漫长,容貌老得十分缓慢。日子一久,族中便渐起闲言,许多人私下猜测,会否真正的李清晓早已死在异域山川,而如今的李家家主则是被附身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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