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于大祭司那儿消磨了半上午的嬴舟正走下阶梯要拐弯,猝不及防望见在自家门前打转的小椿,他连忙一个急刹身子灵巧地掉头,好悬把自己藏住了。
嬴舟背靠着墙,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庆幸这反应还算过快。
他躲在阴影里,过了好一阵,方才谨慎地探出一点眼光。
藕色衣裙的姑娘俏生生地立于冰天雪地之中,她怕冷,偌大的北号山上只她一人穿得这般厚实温暖,袍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套在身上,袖口和衣襟都有一圈柔软的狐狸毛,臃肿得有几分可爱。
嬴舟就看着小椿抱起那篓鱼一步一步地绕着自己的屋门走,间或蹲下来,好奇又无聊地往门缝下瞄几眼,想瞧瞧他是不是在家。
他满心的五味杂陈,唇角犹豫地抿作一道下沉的线,到底还是将脑袋别了回去,只仰头悄无声息地对空轻叹,叹出一缕稍纵即逝的白烟。
午后的狼族寂静得就像座空山。
冰雪半化的山洞外,小椿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她手里的竹篓,不时踮脚去望一望远处,等着嬴舟回来。
而就在离此十余丈的矮墙后,少年独自拥膝坐在地上,嘴唇呢喃地数着足音等她离开。
恍惚间,连拂过的风也变慢了,人世间的光阴莫名流动得极其磨蹭。
半个时辰过去。
她也渐渐不走了,隔着一堵墙,同他一般蹲坐着,神色空茫地两手托腮,打了个疲倦地呵欠。
缺失了水分的树叶给风带离了枝干,归根似的落在她脚边的小水洼中。
水洼映着苍白的天。
再过了一个时辰,远山夕阳已沉,小椿总算拍拍裙摆站起身,大约是也意识到这间雪屋的主人今日恐怕不会露面,她把鱼篓轻放在他门前,沿着山道没事人一样地走了。
直到这刻,嬴舟才从墙后出来。
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前方那抹鲜亮的影子,等对方全然消失在视野里,才意兴阑珊地去捡身下的竹篓。
里头的小黄鱼显然干瘪得没了生气。
夜幕以眨眼之势迅速围住了北号山。
嬴舟什么也没吃,仰首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他双目无神地平视着房梁,心思迟疑不定。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他心道。
暂且和小椿保持一些距离,等他真真切切放下了,大家便可以皆大欢喜了。
否则自己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