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舟倒也并非不待见她,只是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大概小辈与长辈面对面交谈,都是不自在的。
他进了外祖母的卧房,视线随着头一并低垂,老老实实地盯住了地面的白狐毛毯,躬身行礼。
“老太太。”
对方貌似午睡堪醒,语音散漫地开口:“哦,嬴舟啊……”
“听闻你回山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不想着来探望探望我这个老太婆。”
许是流连人界多年的小女儿总算回到身畔,她瞧着气色不错,纵然老态龙钟,眼眸却神采飞扬,信手端来侍女烹好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啄饮。
他只好低声下气地认错。
“近来诸事繁忙……一时疏忽,忘记了。还请老太太见谅。”
“唉,一家人嘛,讲什么见谅不见谅的。”
老太君放下茶盏,两手拢在膝上,“族中小辈众多,你娘过世后我也没能好好照顾到你,从小到大,受委屈了。”
嬴舟一如既往地客套,“没有的事。”
“不必这般生疏,外祖母到底是你最亲的人。”她言语循循善诱,“一百多年了,家里一直觉得愧对你娘,便是你大舅舅,也对当初她嫁去炎山后不闻不问的往事心怀歉意。”
“我啊,现下年纪大了,老想着怎么补偿补偿你们娘俩。”
老太太佯作灵光一现的样子,“正巧过两三日,似乎该到立春了……”
看吧。
在这儿等他呢。
就知道要说这个事情。
“你娘还在世的时候便常常写信与我念叨,希望嬴舟将来娶个好姑娘,要模样标致的,会疼人儿的,家世还不能太差。外祖母人虽老糊涂了,此事可替你惦记着呢。”
嬴舟咬着牙暗想。
千万别,你还是继续老糊涂吧。
老人家自然听不到他的腹诽,犹自慈祥地说下去,“这不,你五姨妈不是嫁去了厘山白狼族么?今年那边派人来带了些年礼……白狼王家的三公主你可有印象?年幼时你们见过的……”
嬴舟压根不记得什么三公主,或许他母亲有没有同老太君书信往来也未可知,横竖都死无对证了。
“人家姑娘是特地千里迢迢从厘山而来。
“早些天哪,你五姨妈整理私物,无意间翻出你们几个小辈的画像。她自打瞧了你,是念念不忘,日思夜想,外祖母琢磨着,改明儿找个时间你们见上一面如何?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年岁也相当得很……”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那不就是冲着脸来的吗?
嬴舟无言以对地悄悄龇牙。
狼族这几个长辈,总要拿他出去“和亲”,打他的主意不是一年两年了。
……所以才说不想回北号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