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妖围着她前后转悠了好几圈,上下左右瞧了个遍。
“的确是树精啊……”他忽然面露感慨,“想不到我此生还能再见一回年岁过千的草木之人。”
前因后果适才已从重久口中得知,祭司便没再多问,只向众人眼神示意,“那东西呢?”
嬴舟忙将花盆递上去,“在我这里。”
他接过陶盆,拈着胡须眯眼一沉吟,“唔……”
两尺来长的树苗在其犀利的注视中瑟瑟轻抖。
“怎么样老爷子?”嬴舟略显紧张,忍不住开口,“她原身的妖力可以恢复么?还是会转嫁到树苗上来?如果只靠这株苗栖身,能不能办到?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少年抛出的问题太多,老狼妖慢吞吞的,并不急着回答,只放下花盆面朝小椿道:“你是说,天雷之后便失去知觉,一觉醒来就借树种而生了,对么?”
后者不住点头:“嗯。”
他大致有了个底,“如果我没记错,那颗果子应该不是你白栎本体裂开的□□。”
小椿睁了一下眼睛,一言不发又略带好奇地等着对方的下文。
“树妖乃天底下自愈力最强的精怪,拥有极刚毅的生命和自成一系的保命手段。照你所言,这株幼苗应当是白栎树在遭受巨大冲击时,因濒死而自行触发的自保技能。”老祭司背着手走出几步,而后回身,“好比‘壁虎断尾’‘金蝉脱壳’。”
小椿听得认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老夫年轻时也曾碰见过这样一只树妖……”
他微扬起头。
霜寒堂的屋顶是镂空的漩涡状,此刻暮色已铺天落下,举目望出去,能瞧见星星点点的天河映在斑驳的缝隙里。
老狼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悠远而怀念,“他那会儿也是抱着个花盆,四处寻找灵丹妙药治愈自己的原身——如今回想起来,似乎比现在的你还要小上几岁。
“是棵银杏,并不结果,幼苗长于一枚落叶之中。”
小椿闻言,严肃且敬重地颔首:“那该是前辈了。”
大祭司信手端过一盏茶滋润喉咙,“据说他因为斩杀了一只丈许长的蜈蚣,毒虫的汁液渗入土里,不慎被根茎吸去,故而树体中毒而萎,才得以借幼苗暂避风险。”
他凝望着水里起伏的茶叶,眼底难得有一丝正经的情感,“听他那时的言语,似乎已不是头一回遇到这般危及性命之事了,所以瞧着十分游刃有余。”
“丈足蜈蚣的毒不算难解,狼族便有现成的解药,实在别无他法,去黑市上也是可以淘到的。树精的妖力有起死回生之效,凭他的修为随便给人治一治病,足够换取钱财拿下灵药回去治伤。”
“可他偏偏不慌不忙。”
老狼妖把杯盏放回桌上,带着说故事独有的低哑腔调,“四处逛山观水,尽往热闹的城镇里头钻。起初我觉得新奇,毕竟天底下的树精几乎绝迹,千百年也碰不上一只,故而跟着他同行了一段时日。”
“后来我才知晓,原来草木修成人形,是不能离开自己的本体太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