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远山之间便苍茫而旷远地响起了嚎叫声。
那声音起初十分缥缈,带着试探地意味将一息拖得极长,而后却逐渐急促、嘹亮,高高低低地连成一片,宛如丛山的奏鸣。
小椿将视线从水面挪开,转而落到树下的嬴舟身上。
他目光定定地瞧着狼嚎传来的方向,紧咬着的嘴角越来越用力,锋利的獠牙与犬齿尽显于月下。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以为他行将张口回应了。
可就是在某个瞬间,嬴舟猛然清醒,他飞快回神,三两步捞起小椿的盆儿,迅速道:“我们走。”
嘴上说的是“走”,可从木盆颠簸的幅度推测,他恐怕跑更多一些,一双长腿健步如飞。
小椿迎着呼啸的风被吹得面目狰狞,只得让根茎拼命抓住土壤,真担心自己会不会叫他甩飞。
“怎么,那些是你的同族吗?他们来找你的?”
嬴舟飞奔着连跨三块山石,“不清楚。”
“但多半没安好心,躲就对了。”
小椿好容易才把腰杆摆直,扒着花盆探头望向身后幽寂的山川,“不清楚你也跑这么快?”
他语气平平,还有点不以为意:“啊,很快吗?”
“我就比赶路稍加快了一点速度,还没有用全力。”
有了修为的精怪,脚力的确是要比普通人族快上许多,但并非所有妖都会腾云驾雾,以嬴舟这等脚速,已算得上是妖中跑路的佼佼者。
小椿垂目注视着颠来倒去的足下,轻轻咋舌,“你的腿也太长了。”
她拉开两片树叶比划,“一步当我三步……难怪那么能跑。”
嬴舟偏了头同她说话,嗓音里就带了点微喘,“我们这一族的脚都很长。”
说完又觉得不是滋味。
若非他混了灰狼的血脉,恐怕还能更快点。
当狗的无论是狼还是犬,大多精力旺盛,他一撒腿就走了一整宿。
小椿前半夜还在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后半夜已然撑不住,幼苗需要晚间的休憩时光完成吐纳,她立在风里,一面凌乱一面睡觉。
待得朦胧间,恍惚感觉风力愈渐减弱,她才揉搓着旁人无法看见的双目,迷迷瞪瞪地苏醒。
起初小椿还仅是睡意朦胧地将视线撑起些微大小,而后她眼睛越睁越大,几乎瞪住。
嬴舟正环抱她行在阡陌交错的田间山径上,一望无际的金黄稻穗推开清波荡漾,周遭萦绕着淡淡的谷物香。
而稻田的尽头是白墙青砖,重叠鳞次的屋宇,花木与房舍交相而映,分明是两类毫不相干之物,搭在一起居然意外地和谐。
此刻天光刚现,隔着遥遥一炷香脚程的距离,她仿佛已能听见其中小贩招呼来客的叫卖声,穿梭熙攘的行人口中念着寻常的寒暄话,或许还会起些口角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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