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块玉质的腰牌,上头雕了层层叠叠的祥云纹样。
明鸢接过玉牌,只觉触手生凉,仔细端详,玉牌的一角刻着云归二字。
赵浔淡淡开口:“云归其实不是什么名字,而是个历代停云楼主的代号。停云楼虽世代效忠于皇室,却也深谙鸟飞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世道乱时,停云楼是皇室手中的一把剑,可等世道清平下来,这剑还再身旁,皇室便该有些难以安枕了。”
明鸢斟酌着问:“停云楼既深谙此理,想必会有自保之法?”
“自然,”赵浔微微颔首,“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君臣的关系变为合作的关系,停云楼只收取金银替皇室做事,于楼中的事务上有自己的一套法则,皇室插不进手来,也并不知停云楼中之人的身份。”
明鸢愣了愣:“所以你的身份…”
“历代楼主会带去一名最为忠实的心腹,楼中知晓楼主身份的仅有这名心腹,停云楼历来认牌不认人,楼主的所有号令,皆由楼主心腹持玉牌传达。”
明鸢皱眉:“所以楼主并非是楼中之人选出的?”
赵浔停了片刻:“姑娘可听过养蛊?”
明鸢一怔,待想明白话中之意,后背陡然浮起一层冷汗。
赵浔瞧着她微变的面容,想了想,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很快收回手来:“正是你想的这般。每五年,楼主的玉牌变回换一次,玉牌就挂在摘云筑中,有心想要之人都可以去取。所有人进去时都会遮住面容,无论多少人进去,最终出来的只有一个,此人便是下一任楼主。”
他讲得堪称平淡祥和,明鸢却听出了其中的万般凶险与鲜血淋漓。
她的心头有些发堵,半晌,极轻地问了句:“那时…怕吗?”
她这话问得其实有些语焉不详,赵浔却立时明白了其中意味。
他的唇边浮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还好,第一次有些怕,后来便习惯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进去了三十七人。”
赵浔记得极为清楚,那日的天很阴,摘云筑前的杏花都失了几分生气。三十七人戴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依次踏入摘云筑,待到最后一个人走进去,外头的铁门被重重阖上,外头传来窸窣的锁链摩擦声,他回头,瞧见最后一缕天光被挡在厚重的铁门外。
他是怀着必死之心进去的,临行前的那晚,他在母亲的墓前坐了许久。
宜嫔死后,没能葬入皇陵,唯一的好处便是,他出宫建府后,能时常过去看看。
那时,他望着斑驳的石碑,淡淡道:“母妃,我想活下去,却不愿苟活。若是命绝于停云楼便罢了,若是得以活下去,我必将所有债讨要回来。”
摘云筑中没有窗,不分日夜,不知过了多久,刀刃碰撞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屋室中弥散着浓重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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