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她爱的形式竟然也只剩下伤害。身体上的,言语上的。也许这一次她终于成功彻底地伤到他了。
弥雅就有些想笑。如果跟着她的亡灵还在,大概也会放声大笑。然而,把一切曝陈在阳光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见过斯坦的声音。斯坦尼斯拉夫·斯坦死透了,不再侵扰她,不再让她做噩梦。但她也真正成了一个人。
放置在挡风玻璃下的通讯装置屏幕亮起,发出孱弱的鸣叫。兰波转回去看了眼,一言不发地启动车辆电源。
“你确定你还能开车?你的手在发抖。你可以叫个人来代替你。”
兰波笑了,他念出她的名字,两个音节,宛如温柔的叹息,也似吟诵描绘血腥战争的长诗的开篇短句:“弥雅。”
车辆驶上弯折的坡道。
“随便你怎么说。你可以尽情用刻薄话奚落我,以冷酷的眼神刺穿我,随你用想得到的别的残忍行径伤害我。”他在等待通过车库出口认证的短暂数十秒间回头,信号灯的赤红是他双眸中湛蓝湖心熄灭后复燃的火,那艳丽景色像剧毒颜料倾覆的大型事故现场,平静得惊心动魄,“你令我心碎,但你无法再使我却步。”
“我在这里,会留在这里。”
他这么说。
黑色轿车冲出甬道的阴影,朝上跌进夏日澄澈无云的艳阳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水喜和涵涵子的地雷,感谢清荷寒晓的火箭炮!
第63章 零下一
弥雅醒来时还是黑夜。她撑起身打量四周,又重重躺平。
床头柜上的时钟指针涂有绿色荧光颜料,静静指向夜间十一点差五分。是哪天的晚上十一点?弥雅呆呆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很久,才一点点地回忆起来:兰波将她带到了某间位于首都新区的公寓。途中他们像遵守什么封口的契约,没有再说一句话。是什么契机,因为什么小事,弥雅记不清了;总之抵达这“安全屋”没过多久,她便与兰波争吵起来。
确切地说,是她单方面歇斯底里地发脾气,在他面前完全崩溃。
冷静的时候回忆自己怎么被情绪彻底支配是种奇怪的感觉。即便在她尖叫着说出最伤人的话的时候,弥雅沸腾的思绪最靠后的地方,也有一个冷然旁观的她,事不关己地判断着:不能这样,这样下去不行,太不像样了。但她停不下来。情绪是洪水猛兽,打开栅栏就只能顺着它漂游。
于是弥雅躲进房间里,不许兰波踏进一步。她无法忍受他的关怀和好意。她不值得,她没有发现阿廖沙的异常,任由他独自无可挽回地坠落,她没有资格被那样温柔迁就。她希望他别再管她,放任她自流。但兰波始终耐心宽容,不论弥雅怎么说怎么做,都不为所动。有一个瞬间,弥雅意识到这份她现在无法理解却无法脱身的悲恸,兰波也体会过,并且尚未摆脱。她更唾弃自己,然后愈加用力地试图推开他。恶性循环。找不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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