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拍紧绷的沉默。
弥雅抱臂向后一靠,终于转向兰波:“所以呢?”在他回答前,她又抢白:“不要装傻。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兰波苦笑:“我知道。”
“所以?”
“你的申请资料还需要修改,另外,威尔逊案也快要正式开庭,所以,每周日我会尽量进城至少一次。”
弥雅嗤笑:“如果没有这些事,你就打算从我面前消失?”
兰波沉默半晌才答:“我不知道。”
他没有回避她的注视,以曾经令她毛骨悚然的坦诚态度自白:“过去一周我的表现肯定令你恼火。那可以说是故意的。你很难忍受暧昧不清的事。我明知这点,还是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拖延下去。我希望你鄙夷我、乃至憎恶我,那才是我应得的。”
弥雅的胸口因为兰波的话语一阵发毛的刺痛。
“我想过该怎么刺激你,才能让你对我彻底失望。但我也担心把握不好度,以致你因为激愤彻底放弃毕业。那是我最不希望见到的结果。所以虽然不光彩,维持现状是最简单的手段。然而,不仅如此。”
言语的转折透出一线希望。弥雅屏住呼吸。
“也许我有些害怕你会真的厌恶我。”
兰波说着垂眸笑了笑,但那笑弧十分僵硬,与语调同样满溢着自我嫌恶:“而现在向你坦白的行为也十分卑鄙。对这点我有自知之明。”
弥雅禁不住反驳:“真正卑鄙的人可不会自我检讨,他永远能从其他人那里找到借口。”
兰波涩然一笑,口气很温和,言辞却惊人地刻薄:“但我认为,最卑鄙的伪君子往往长于自我检讨。在他人宽恕之前,这样的人就用摆出的自省姿态说服自己、先一步饶过了自己。”
“但你不是那样的人。”
兰波并不会原谅自己。
他不自然地把弄着圆顶礼帽的帽檐,尽可能平静地继续说:“弥雅,观察期是个机会,在新的场所,你可能会遇到新的人——”
弥雅尖声打断:“不!”
兰波脸色有些发白。
她深吸气,嗓音发颤:“和你比起来,我的世界的确狭窄得不行,但我也见识过足够多的人和他们的本性。不管你怎么说,我知道我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人,也不会再遇到。就是这样。”
“兰波教官,兰波先生,米哈尔·兰波,米哈尔,”弥雅念着不同的称谓,小心翼翼地将额头往他的肩膀上靠近,只要兰波表露出丝毫躲闪的意思,她便准备停住回撤。
他的身体紧绷起来,她感觉得到,但还不足以排斥她。
她在最后的方寸之地停了半晌,终于抵上去。
这不是弥雅第一次向兰波表白。但她此前的每一句带有爱的词句都是姿态卑微的胁迫,请求他,要求他,苛求他。在她的理解和经验中,爱是一个词语,是暴力,是不对等的权力关系。被一部分人爱可以是伤害,不被另一部分人爱也能够成为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