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顾奈央缩回手,就着椅子坐下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李疏音没有说话,坐在了长长的钢琴凳上,半晌后问她:“顾老师失明多久了?”
残疾人有残疾人的软弱,或许只有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才能互相怜悯。
顾奈央听他的话微微一愣,很少有人问这么冒失的问题,不过她也还是回答了:“八年了,今年是第九年。”
“我七年了。”
顾奈央微怔:“……你也瞎了?”
李疏音哑然失笑:“我没瞎。”
”不过我眼里的世界已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颜色和形状,跟瞎了也什么差别。这世界光怪陆离妖魔鬼怪太多,有时候觉得还不如瞎了,懒得看着那些人碍眼。”
听他这颓废的发言,顾奈央想着是不是应该安慰他一下。
做导师是不是还要关注学员心理健康?
“你心情不好?”说完,她继续用有限的沟通能力安慰,“你有那么多人爱,很多观众喜欢你,你又是天赋挂,前途一片光明,不要太沮丧。”
前途一片光明对他而言无异于嘲讽,他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光明了,追逐那点光,几乎耗尽了他一生的勇气。
李疏音掀开琴盖,手指抚摸着一个个琴键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语气里带着些许惆怅:“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爱,他们都不是爱我,只是我这具皮囊,爱我身体流淌的血液。”
“这种感觉你懂吗?”他摸了摸琴键,手按下去却是按在了琴盖上,哒哒哒的声音轻灵悦耳。
顾奈央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莫名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划过一丝苦涩:“应该懂的吧……”
活在阴影下很苦,随时里随时可能冒出来一种很无力,想要挣脱囚笼,又似乎怎么都挣扎不掉,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类似于这样的感觉。
“我给你弹一首吧……”
他突然闭上了眼,骨节分明,宽大的手掌手缓缓地放在钢琴上,不等她拒绝已经开始了演奏。
白皙修长葱根般的手指映衬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清雅舒缓的琴声倾泻而出。
顾奈央耳朵微动,立马被他的琴声吸引。
他弹得极好,琴声萧瑟,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慢条斯理地编织名为宁静安逸的网。
她感觉呼吸开始变轻,沉重大脑也开始放空。
他弹的是肖邦的《离别》。
不久后轻柔渐渐褪去,莹白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手在琴键上起起落落,指尖掠过一个个琴键。
凄楚、悲愁、怅惘、纠结一股脑宣泄而出,热烈纷杂,莫名生出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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