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挫败地摇摇头。
秦威航笑了一声:“没指望你跳过去,只是让你跳一下,让你相信你的搭档。”
安宁回落的心又一次跳到嗓子眼,他情不自禁往下看去,秦威航穿着一件橙红色的连帽衫,和冲锋衣是同一种面料,之前穿戴上安全带后他就把连帽衫穿上了,拉上了拉链,罩住了安全带,等自己上了岩壁,秦威航才又敞开了外衣,露出里面的黑色圆领T恤和腰胯上的安全带。
第一次看秦威航攀岩时这样穿戴,安宁还不是很懂他为何要多此一举,等到自己第一次穿安全带时他就恍然了。但在黑马攀岩基地那次,秦威航之所以遮住腰胯,是因为现场有很多女生,可是现在这儿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都是男生,为什么还要害羞呢?
他这么想着,才发现自己对秦威航有了某种隐秘的期待和幻想。
十九年来自己的生活一直循规蹈矩,好多同学高中时就谈过恋爱,而自己能回忆起的每一天,无一不是在学习和打工中度过的。也有喜欢的女明星,但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人家,因为他也没怎么为人家花过钱。当听到身边的朋友同学谈论某个女生,谈论那种对女生心动的感觉时,他觉得自己似懂非懂,难以参与。
谈恋爱有什么用他不知道,但努力学习是真的有用,他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然后发现还是没办法松劲,还是无法掉以轻心,学费生活费比起高中时压力更甚,打工的机会要争取,勤工俭学要争取,奖学金要争取,稍有懈怠就会从贫穷掉到赤贫,他将每日的睡眠时间压缩到六个钟头,上课外的时间几乎都被图书馆和校外打工平分了。
可他现在却在这里,不是在KFC的前台忙着给人点餐,也不是在蓝田郡的别墅给袁小烨反复讲解一道电学题,他现在做着一件与学业,与生活毫无关联的事,但它又那么地吸引自己,比马克思的资本论还吸引自己,而秦威航比他见到过的讲课最有魅力的老师还吸引自己。
大学里谈恋爱的人更多了,校园里遍布情侣,他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起来的,是不是一方对另一方有了好感,然后直接告诉对方就可以了?怎样的好感才能确认是爱情呢?像他对女性明星的那种好感足够吗?所谓的心动的感觉也依然是个谜,是突然一瞬的心悸吗?心动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吗,那是不是也太肤浅了一点,好看的人那么多,岂不是见一个爱一个?还是说相处下来被对方的个性吸引,可是只是一起上个课而已,也谈不上多了解吧?也不是没有过好奇,但时间太不够用了,用来研究法学都不够用,怎么能够分心去好奇这些。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一直到今天,他惊愕地发觉自己好像是开窍了。
开在了不应该的人身上。
***
那天上午他从攀岩馆出来,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好像整个儿变了样,它们被加诸了名为“生动”的滤镜,声音,气味,色彩,都变得跳脱而锐利。
他恍恍惚惚地来到蓝田郡,恍恍惚惚地给袁小烨补完课,又恍恍惚惚地回到学校,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去图书馆自习,今天是第一次,他去了图书馆,却不是去自习。他去了外借部,在社会学、人类学的书架里,找到了一本同性恋相关的书籍,不好意思借出去,就只一个人站在书架间悄悄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