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讲的内容并不多,她完全可以做好。她只是在担心。
担心自己会不会出岔子,担心下面坐着的那些德高望重的教授会不会轻视自己,担心自己会不会给亨利丢脸。
因为她不是康妮口中的女科学家,或者说,她根本不是科研工作者。
谢宜珩矛盾且纠结,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又开始习惯性地逃避棘手的现实。她一遍遍的自我催眠着,仿佛她不把注意力放在LIGO的讲座上,这个讲座就不存在一样。
十点三十二分的时候,亨利打电话过来了。老教授的声音中气十足,根本不像一个刚抢救完的人:“路易莎,你睡了吗?”
她也学着老教授先前的语气,说:“我已经睡着了,有要紧事件请在后天联系我。”
亨利笑出了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样的讲座其实很锻炼你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是我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实在不放心,所以还是给你打了个电话。”
谢宜珩讪讪地刮了刮自己的脸:“我也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的身份不适合这个讲座…”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知识面前人人平等。”亨利嗤了一声,声音很沉稳,“你是正儿八经的博士,爱德华是博士,莱斯利也是博士,你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
“可是爱德华和莱斯利他们都是被业内认可的权威了。而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这么上去真的很像走后门的。”
“路易莎,听我说。爱德华他们现在被认可,但是他们也有刚开始的时候,对吗?他们一开始,也是籍籍无名的学生,然后慢慢地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才走到了现在的位置。1972年爱德华在牛津大学发表了关于引力波的演说,他跟我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活动,他站在台上的时候腿都在抖。”亨利非常耐心地给她讲着,“我和莱斯利都觉得你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你的能力足以匹配你的成就。我们只是照顾后辈,给了你一个平台去展示自己,这算什么走后门?”
这几句话一直在她耳边盘旋着打着转,她没有再说话,电话两端同时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沉默的时间太长,亨利在那边“喂”了几声,谢宜珩慢慢地说:“我听得见,我只是在想事情。”
亨利闲不住,开始给她煲陈词滥调的鸡汤:“人的自我价值是在不断探究中实现的。”
“相信自己是成功的开始。”
电话的另一段有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亨利听见了,装模作样地凶她:“路易莎,又不认真听我说话。”
“我听了,”谢宜珩其实挺委屈,说:“我刚刚把大致的稿子发您邮箱了,您今晚能不能赏个脸帮学生看看?”
亨利知道她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也不管什么抢救不抢救了,挂了电话就开始替她看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