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辙勉强笑道:是娇儿啊!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坐吧!等着林娇坐下,又问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怎的还不安睡?
林娇并不清楚自家姐姐做了什么,然而瞧着孔辙如今的模样,便知道下手不轻。心说既是姐姐出了手,不若她再添一把木柴,将这火焰烧得更旺才是。
于是,林娇矮身福礼,微垂下颚,轻抖着嗓子颤声道:知道姐夫今个儿回来,思及前头做下的事情,心有不安。如今既是见着了姐夫,还望姐夫怜我年幼不懂事,莫要怪罪于我。
孔辙愣怔片刻,才恍然这林娇说的是什么事,脑子里头又是一阵蒙,摆摆手,苦笑道:你原是为着你姐姐不平,你姐姐受了委屈,我都是知道的。
林娇心中顿时大喜,只是脸上楚楚更胜,垂了两滴泪出来,泣声道:姐夫不怪罪,我心中实在感激。当时也是听他们出言辱没我姐姐,我心中实在愤恨,才没忍住,推了三太太一把。我自然不对,可我姐姐向来柔顺平和,再不曾主动寻衅。便是被人欺负了,也总说不过口上的输赢,不必放在心里。只是姐姐到底是一府的主母,原是大家都心存敬畏,这些日子下来,下人里头嚼舌根的愈发多了起来。便是有时候姐姐叫人去做些什么,竟也有人敢推三阻四的。姐姐怀着身子,原是该金贵些的,前几日不过想吃个芙蓉豆腐,厨房竟说三太太要吃佛跳墙,手续忙得很,叫姐姐择日再吃,只给些简单易做的吃食,真真是欺人太甚了!
孔辙出门在外,自然不知道这等小事,萧淑云又不爱向他吐苦水,便是下人,也都嘱咐再三,如今听林娇这么一说,心里登时酸涩难忍。他当初娶她,原是叫她跟着自己好好过日子,舒心安稳,再不要委屈难受。可如今看来,却是他辜负了她。
林娇见孔辙不说话,眼睛一转,继续凄楚了声音羞恼道:姐夫今日归来,还不知道,三朵那丫头被三太太打得浑身是伤,几乎要断送了一条性命。原是姐姐叫我去给三太太赔不是,我不肯,姐姐本是想要亲自去的,可是被我气得动了肝火,身子不爽,就叫三朵去了。没想到,三朵好好儿的去了,却是叫抬了回来。我瞧着怕极了,心想若是我去了,三太太是不是就要害了我的性命才能出了那口气。若是我姐姐去了,三太太本就恨极了我姐姐,是不是更要手段狠辣。那此时此刻,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可还保得住?
这些,这些我都不知道。孔辙慢慢站起身,他的身子有些抖,有什么念头,恍如一柄利刃,割得他心里生疼。
林娇见他面露苦楚,心中又是欢喜,又禁不住生出了些同情来。
这个姐夫待她实在好,然则思及前头那两个妇人,林娇狠了狠心,继续佯装着恼怒不甘:姐夫是不知道,那一日虽是娇儿无礼,可也是三太太说话着实难听在先,还有那个女人,她摆明了声音戛然而止,林娇瞪着孔辙,一副强忍着恼怒伤心的模样,说道:我姐姐如今有着身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瞧着肚子里的孩子,姐夫也不能负了我姐姐,叫她此时还要因着姐夫的三心二意伤心难受。她已经受了许多的委屈了,姐夫你,你不能再叫我姐姐忍气吞声了。
一阵凉风卷来,吹散了浑身上下唯剩的热气儿,孔辙猛地一颤,张口说道:我不会叫她伤心的。说着,似是自语一般:我怎么会让她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