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云在榻上坐起身来,偏着头去看绿莺,只觉这人还是这个人,然则哪里,却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便是绿莺才出嫁的时候,也不曾这般的意气风发过。
娘子说得对,绿莺姐姐还是注意着些。说话的是碧儿,眉眼间隐着一团隐晦的忧虑和愤色,一面和珠儿将料子折起来,一面说道:虽是为着孩子好,可到底绿莺姐姐也不止只有孩子一个,也得想想你家相公不是。这男人啊,朝秦暮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那都是寻常。
绿莺唇角一翘,笑了:你这丫头,年纪小小的,怎的说起这话来,倒好似个成了亲的妇人一般,竟是门儿清的口气。
萧淑云也疑惑地望着碧儿,却听得碧儿语气稍显低沉,淡淡道:我爹和我娘好得时候,比那交颈的鸳鸯还要恩爱,可后来娘生了弟弟,没留神,身子就走了样,后头爹爹便和村西口的刘寡妇纠缠上了。后来弟弟生了一场风寒,没扛过去,就没了。娘被爹伤了心,又因着弟弟的事情,就一病不起。爹爹便把那刘寡妇娶进了家门做了二房,把娘给气死了。后来,后娘嫌我碍眼,就把我给卖了。
萧淑云这才恍然,怪道那晚上,这碧儿素日里温温顺顺的,怎的一见得那怜姐儿,就那般恶声恶气,刻薄心狠的。
绿莺面露怜色:你这孩子,倒也是吃了苦头的。只是话头一转,笑道:但我却是不怕的。若真是我家相公要纳妾,我便痛快地给他纳妾,总是我有娘子做依靠,如今还有了骨血,我这辈子,已是心满意足,再没有其他遗憾了。
萧淑云听这话音不对劲儿,叫珠儿和碧儿把料子包好了,赶紧送去名绣庄,自己背过人,就去问那绿莺:你和你家相公,可是生了间隙不成?
绿莺笑了:娘子不必担心,相公待我很好,只是,他再好,也好不过娘子。我有娘子做依靠,本就没想过靠了他去。他好好的和我过日子,我便也好好待他。他若起了二心,我这里自然也不会一心一意,总是我是个有女万事足的,娘子不必为我多操心了。
难得绿莺竟是这样一个性子。
萧淑云听罢倒是心中感慨万千,比之绿莺的洒脱明白,她倒似井中的青蛙一般了,竟是眼界太过狭窄了。
《论语》里头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今日里,你倒是做了一回我的老师了。萧淑云笑了笑,心中意念轻动,颇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了。
她有娘家,还有嫁妆,若是以后孔辙也变了心,她自带了孩子,做个清心寡欲的夫人,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二爷来了。
萧淑云眉心骤然一跳,整个人呼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等着站起来后,却是忽的意识到,这个二爷,却不是她要嫁的那个二爷,正是她娘家里的那个二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