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别后,山高路远,使君自有妇,妾亦有夫2。奈何命途多舛,鳏寡之事,实为人力之所不能改。自夫君逝后,唯愿小女能得善果,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未亡之人,实不敢再做他想。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唯盼安好,两两相望。
屋中的人尽数听得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刘氏在信中挑明了是要拒绝秦晋远的。云族长闻言,心中舒了一口气,何氏却是每听一句,面色便沉一分。
信念完后,云族长清了清嗓子,轻声问牡丹道:可还搜到什么别的东西没有?
牡丹摇了摇头,何氏怒道:定是这贱人狡诈,将那些私相授受的东西一并藏了起来!
云族长听到这里,只觉得何氏越发的不可理喻,正待与她争吵,却一眼瞥见以云彦芷为首的、跪在地上满脸惶恐的几个姑娘,他按捺住愤怒道:没有搜到便是没有搜到!弟妹莫要颠倒黑白!况且,侄媳妇虽然有错,但这信上写的清清明明的,她并未有任何越轨之举。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弟妹就看在刚刚出嫁的菁姐儿的份上,算了吧。
何氏听到他前面的话,正待发怒,但听到末尾云彦菁的名字,却好似抽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瘫倒在太师椅上。
云族长见她面色略有松动,语气变的柔软了些,又劝道:我知道弟妹是为去世的侄儿难过,但是逝者已矣,弟妹多想一想菁姐儿罢。她一个丧父的女儿家,如何能再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
何氏闭上了她略微浑浊的双目,是啊,收拾了刘氏,她是为自己的儿子出了气,可是云彦菁该怎么办?王家虽然人口简单,但到底也是清贵的诗书人家,愿意娶一个退过婚的女儿家,已经是看在她的娘家哥哥何阁老的面子上了。若是刘氏再闹出这等事,他们又怎能容下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儿媳妇?
良久,她方站起身来,面色有些不甘,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道:将她押送到陪嫁的庄子上,严加看管。从此,不许她再出门一步。
说罢,她便扶着牡丹的手,再不看跪在地上的众人,独自进内间去了。
云族长看到何氏服软,心下便是一松。云氏只永昌伯府这一支最是显贵,若是闹出了这等丑事,只怕云昌衡的仕途也会遭到影响,到时候整个云家若是败落下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今,此刻此事终归没能闹大,他总算是放下了心。
他一扭头,随即看到跪在一旁的刘氏,刘氏对着他深深的磕了一个头,额头紧贴着秋香色连金线的毯子。
云族长对这个出身清流世家的侄媳妇一向多有怜惜,丈夫混账,婆母又是个不好相与的。年纪轻轻的守了寡,明明是极为清贵的出身,嫁到哪里不是人人高看一等的贵夫人呢?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没有儿子可以傍身,没有封诰,只能守着一座牌位度日。
作为云氏的族长,他本是应该训斥刘氏几句的。但是作为长辈,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轻声对刘氏道:你好自为之罢。
刘氏的额头紧紧贴着绒毯,脊背有些许的颤抖,似是没什么反应。云彦芷却分明看到,那毯子上用金线勾勒出的连枝海棠花纹,被什么濡湿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