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卫国公夫人丁氏并不住在京中,而是与世子夫人带着大房众人常年住在京西的别院中。京中的卫国公府俨然是梅二夫人做主,府中之人都惟她命是从。这一日,二房所居的寒霜苑却是一早便剑拔弩张。
大嫂,您这是何意?梅二夫人怀里护着幼女梅嘉,怒气冲冲地对前方一妇人喊道。身边的丫头婆子拥着母女二人,想与站在屋前的十几个膀肥腰圆的壮实婆子对抗。这群婆子身后之人穿着赭色雀鸟南飞短襦,秋香色绣仙草长裙,头发绾了个高髻,简简单单插了支金凤簪,上头镶着皇后特赏的东珠。
这人细眼长眉薄唇,看着气质有些清冷,她面容平静,在丫鬟的簇拥下就那么淡淡站在门前:弟妹,七姑娘已到了婚嫁之期,不是不知世事的孩童了,有些事能不能、该不该做心中应有分寸,如今皇后娘娘下了口谕,要她随我到别院中教养一段日子。显见着,这是常年住在别院的卫国公夫人。
梅二夫人气得发抖,不过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也敢在自己面前抖了起来!她眉毛飞扬,恶狠狠地盯着丁氏,气势凌人,语气狠厉:嫂子可别唬我,嘉姐儿乖巧可人,皇后娘娘向来喜爱她,怎会突然如此行事?她不屑地撇撇嘴:别是有人别有用心,拐着弯地想害我的嘉姐儿!
丁氏眼都未眨,依旧语气平缓:假传懿旨,虽不致抄家灭族,亦是藐视朝廷的大罪。弟妹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说了出来,看来皇后娘娘说七姑娘行事孤拐、目无法度真真的极有可能的。说完,不想多费口舌,摆头示意,那十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将梅二夫人身边的人拽开,最壮实的两位搀着梅嘉就往外走。
梅嘉从刚才起,便咬着嘴唇一语不发,她长得柔美,梅二夫人虽护着她,刚才这一番拉扯也不免被推揉了几下,发丝散落,衣饰凌乱,眼角微红,瞧着颇为可怜。梅二夫人心疼得不行,见她被几个粗俗不堪的婆子搀了出去,一发急凄厉喊道:嘉姐儿,莫要害怕,你是贵妃娘娘的亲外甥女,必不会有事的,娘这就进宫!这就进宫!
梅嘉心里冷笑,面上却是眼中蓄着泪回头委屈地看了母亲一眼,便被那些婆子们拖走了。梅二夫人还待再追,丁氏带着人堵在门外,她瞧着梅二夫人哭得涕泪涟涟,钗环摇摇欲坠,得体优雅的妆容都花了,摇头微叹:早知如此,弟妹为何不好好教导七姑娘呢?
梅二夫人伤心欲绝,此刻听到这个更是恨不能生吃了眼前之人:我的嘉姐儿是最听话的!不像你那黑了心肝的儿子,连堂兄弟都不放过!她见救回女儿无望,挺直腰背站起来,用帕子擦干净眼泪,冷冷道:身为贵妃的娘家人,却巴巴跟在顾氏的后头,当真是半点骨肉至亲之情都不念,怎么有脸说旁人!
丁氏自进了寒霜苑后,第一次拉下了脸,她紧捏着手中的翡翠珠链,强忍着心中的恶心,眼神如刀:是谁不念亲情暗害自家人?是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蛇蝎之心连亲侄子都不放过?是谁耍心眼伤了堂姐妹的容颜毁人姻缘?其中种种,弟妹最清楚!实在是不多说了。说完,她懒怠看一眼,领着人出了府,径直去了京西别院。
梅二夫人怔愣了一会儿,想着大嫂刚刚说的话,心中一个冷颤,几年前,大房的三姑娘备嫁前夕,从平日里玩耍的秋千上掉了下来,被一颗小石子划破了脸,留下了一道疤,被已定好的人家退了婚。几回寻死不成,最后国公夫人在娘家为她挑了一个远房侄子为婿,好歹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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