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祎看着自母亲去后愈发清减的姐姐,皮肤苍白得好似能看清底下的脉络,给自己正头巾的手腕细得仿佛一碰就碎,想想钟先生方才所说的,心里又酸又难过又愤恨,偏又无处发泄。
楚蓁看着弟弟白了又青的脸色,发觉他拳头握得死紧,显然是在忍着什么。
全哥儿,有什么话只管说,这般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姐姐还有什么受不住的呢。楚蓁已猜到跟自己有关,平静道。
楚祎抬头看了看姐姐的眼睛,又移开了,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开了口:朝廷下了旨,晋了丽妃娘娘为惠妃。
楚蓁听罢,身子摇晃起来,退了半步,亏得楚祎离得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至榻上坐下。一旁的侍画还有些糊涂,上前给楚蓁斟了杯热茶。
楚蓁握着茶杯,腾腾的水汽熏红了她的眼睛,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她望着书桌上青瓷莲花暗纹细瓶中小丫鬟刚折的几枝梅花,久久说不出话。
楚祎知她已猜出实情,怕她憋在心里,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派去的人今日一早回了京,说是在西北的一个崖底寻到的,已没了人形,只剩了半付尸骨,腰上衣服里头,缀着与姐姐定亲时的玉佩。
一口气说完,楚祎不敢再看姐姐的脸,坐到了椅子上。
楚蓁好似什么都听到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她一直坚信,元哥哥定会回来,他曾答应过,等他从西北回来就迎她进门,他曾答应过,会永远陪着她,他曾答应过,会与她相守到白头,他答应过这么多,却一样都没做到。
她觉得心里空得很,慈爱温和的父亲走了,温柔周全的母亲走了,如今,连早就烙在自己心上的元哥哥也走了,往后,她是真正的再无依靠了。
楚祎看着姐姐只看着梅枝发呆,明明周身伤心的气息排山倒海而来,却没掉一滴眼泪,心中直发急,怕她生生憋出病了,艰难开口:姐姐,你若是难过,就哭一哭吧,若是伤了身子,我跟满哥儿怎么办呢?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略有些暗哑:我们只有你了。
楚蓁混沌的脑中,三弟带着哭腔的低喃劈了进来,是啊,她还有未尽的责任,她不能如此任性,父母把这个家交给了自己,自己就一定要撑住。
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呷了一口,长长出了口气,无力道:三弟,我无事,你先回房吧,莫担心我。
楚祎还要再劝,楚蓁却摇了摇头,他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
楚蓁将侍画等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人摩挲着定亲时樊克之送予她的和田白脂鸳鸯佩,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掌了灯,才唤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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