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胡马怀抱着包袱进来了,他麻利地支使太监们将桌上的茶盏、果子撤掉,把几个木盒、数十包药材和装了胞衣的罐子一一摆好,忙乱之余,冲我和李昭笑道:“陛下又取笑老奴了,老奴当不起啊。”
说到这儿,胡马眼睛忽然红了,虽未掉泪,可声音却颤抖,愧道:“说到底还是老奴的错儿,日夜看护小木头,觉着他乖巧好带,又爱笑,便掉以轻心……这大伴老奴是再也当不得了,只希望小木头赶紧学会说话,这样哪里不痛快了,能自己说出来,而不是哭。”
这番话,说得我心里发酸难受,胡马对睦儿的爱,一点都不输我和李昭。
蓦地,我心里一咯噔。
有些交锋是看不见的,那边有李钰跪下,用“旧情”声泪俱下地哀求,这边有胡马以自己“疏忽”自责,暗中回击。
漂亮!
此时,我瞧见杜老双手背后走了进来,老先生这会儿冷静严肃,冲李昭见礼后,便支使太监们开始忙。
先是搬进来六个装了红炭火的药炉和药罐,紧接着就是磨药的舂桶、碾槽等物,他把不相干的太监们全都撵了出去,将大福子喊进来,从木盒中取出那片有些发黄的头骨,说大福子力气大,命他洗了手,将此物研磨成粉末。
随后,杜老行到长桌前,迅速将各种药包拆开,用手抓药,一部分交给大福子切片磨成粉,另一部分交给胡马,让他亲手煎药。
没一会儿,屋里便充满了苦涩难闻的药味。
我和李昭抱着儿子,紧张地站在一旁等着,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把蛊虫引出来,若是不成,那照杜老的说法,就得用刀把儿子的嫩肉划开,将虫子剜出来,若不当心弄破了蛊虫,只要是虫液沾到的地方,全都得剜掉。
李昭环住我,让我别担心。
我背靠他,离得近,我能清楚地察觉到他心也跳得很快。
待大福子将骨头和药都磨成粉后,杜老挥挥手,让他站开些。
我瞧见杜老从药箱中取出个小勺,按不同分量取了骨粉、朱砂泥还有各种药粉,倒入小瓷罐中,最后又加了些沉水木碎屑、炼蜜还有剪碎的胎衣,将这些东西和成几颗暗黑色的药丸。
“行了,咱们赶紧开始吧。”
杜老用袖子抹了把额上的热汗,让人给他端一盆干净的水来,从药箱中取出个长颈瓷瓶,旋开塞子,将瓶中暗红色汁水倒入盆中,仔仔细细地净了手,并用手巾把手擦干。
他坐到椅子上,让胡马将烛台端过来放桌上,看向我,沉声道:“丫头,把孩子衣裳脱了。”
我闻言,立马和李昭两个一起动手,把睦儿身上的襁褓、小袄子都除去,单剩个绒底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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