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出神之际,阿善小跑进来,对我说朱九龄先生来了。
我实在没这个闲心思招呼朱九龄,打算让阿善直接把他打发走,转而一想,他同我一样,也是因儿子被伤的可怜人,于是忙起身出去迎。
四下瞧去,今儿依旧下着雪,天灰蒙蒙的。
桂花树枝被积雪压弯了腰,小院已经被打扫开了,一阵脚步声响起,我抬眼瞧去,朱九龄和阿善两个从门外进来了。
朱九龄今儿拾掇得精神,穿了身灰鼠大氅,脚蹬双牛皮厚底靴,他右手拄着拐杖,左边腋下夹着个卷轴,脸色蜡黄,眼底的乌青很重,仿佛熬过夜似的。
“朱先生。”
我忙迎上去,屈膝见了礼,笑着问:“你怎么来了?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我来看看孩子。”
朱九龄点头给我回礼,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屋里看,对我柔声道:“那日过来的匆忙,也没仔细瞧瞧你的孩子。方才我来的时候,瞧见小巷停了四驾马车,怎么,夫人这是要出远门?”
“嗯。”
我倒没瞒他,叹了口气:“孩子总是一阵一阵地发热拉肚子,前儿晚上后背还长了个脓包,我带他出去寻名医瞧瞧。”
“银钱够么?人手够么?用不用我跟着去?”
朱九龄眸中并无半分狎昵,柔声道:“夫人别误会,九龄只是想着能不能帮上忙。”
“先生有心了。”
我再次给他见礼,笑道:“妾身早已将先生当成至交好友,明白先生的善意。”
说话间,我侧身,将朱九龄往屋里请,并吩咐阿善去沏壶毛尖来。
进屋后,朱九龄将身上的大氅脱下,叠好,放在门口的藤皮小凳上。
他扭头看了眼正在玩拼木头的睦儿,轻叹了口气,将腋下夹的那个卷轴交给我,笑道:“我也算长辈,上回见孩子竟空手来了,这两日我手抄了卷《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一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二则求个好意头,希望他早日康复。”
我鼻头发酸,双手接过这份厚礼,背转过身子拂去眼泪,忙过去将睦儿抱来。
我摸了下孩子的小脑袋,指着朱九龄,柔声道:“这位是朱大叔。”
睦儿眨巴着眼瞧朱九龄,倒不认生,甜甜一笑,两只眼睛眯成了小月牙。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长得像你。”
朱九龄笑着对我说。
他弯下腰,凑近了瞧睦儿,手指点了下孩子的鼻头,笑着问:“你儿子叫什么?”
我没敢说孩子的正名,笑道:“我们都叫他小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