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的父亲、叔伯和兄长早被处斩,成年男子被流放,年幼的无罪释放,而我们这些女眷,会被发卖,为奴为婢。
一开始,狱中家人还多,慢慢的,就冷清了,最先没了的是祖母和母亲,四姐姐被仇家买去,不知是死是活,五姐姐撞墙自尽,宁死不屈。
最后,只剩下我和七妹妹丽华。
丽华和我同岁,只比我小一个月,她生的比我还要好看几分,冰肌玉骨,人比花娇。她虽是庶女,可却要强得很,在家中没少和我拌嘴,见我定了李昭,缠着父亲去求姑母,也要嫁个王爷哩。
狱中的风雪严霜,并不曾消减丽华半分姿容,她虽说衣衫褴褛,指甲缝儿里都是脏污,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可还那么美貌动人。
祖母没了,我和丽华曾整夜痛哭;
天实在太冷,我们抱在一起取暖;
没有饭吃,我俩分一个发了霉的硬馒头。
为了打发这绝望无际的日子,我们用尖锐的石子儿在地上画出棋盘,空心圆圈是白子,实心是黑子,盘着腿“下”一整日的棋。
后来,我们俩也快被发卖了,丽华靠在我身上,痴痴地问:“妍华,你说我们会不会像四姐那样,被仇人买去,折磨成猪狗?”
我笑着安慰她:“八弟前儿刚来看过咱们,他在到处筹银子,舅舅变卖了祖宅,定会把咱俩买回去,放心吧。”
丽华艰难地点了点头,沉沉睡去。
其实我们俩都知道,八弟和舅舅都不容易。
八弟那年才十四岁,腿在狱中被打断,饶是如此还到处磕头奔走,救他的两个姐姐。
高氏如今为官家所厌弃,八弟就算把另一条腿赔上,怕是也赎不走我和丽华。
刚入狱时我想过,远在江州的李昭听说我家的事,肯定会暗中救我,可我等了半年,从夏等到冬,也没等到他。
或许,这就是人情冷暖和趋利避害吧。
十七岁的我恨他薄情寡义。
可现在的我,真的能理解。
一则,我和李昭着实没什么情分;
二则,高家如瘟鼠,谁敢沾惹,稍微同情一下,就会祸及全族。
快被发卖前,我和丽华的吃食也变好了些,甚至还能见点荤腥。
可是,丽华忽然病了。
她肚子坚硬如石,面色紫胀,眼底发乌,时不时还会流鼻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中毒了。
我哀求狱卒,好歹寻个郎中来看看,或者告知我八弟和舅舅,可这些烂了心肠的恶人充耳不闻。
我不敢想象,狱中最后只剩下我一人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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