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守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他今年五十二岁,精力一年不如一年,不像年轻时候,能熬上七天七夜不睡觉。
此刻,悬在他头上的刀没落下来,他不敢放松。
他忍下浮躁,耐着性子吩咐人打水进来,亲自服侍林萱净手。
待伺候林萱擦过手,他用枯木般的手,拿起细圆形白珍珠勺挑上一点玫瑰膏,敷在她手上,正要亲自替她擦拭。
林萱吓得缩回手,这死太监是要恶心谁,他那双手剥过多少人皮。
“我自己来!”林萱侧身躲了一下,委婉的道:“掌印大人身上的熏香味太浓,我闻不习惯。”
邧帝尴尬得捂住眼睛。
吕守年纪大了,容易尿不干净,有时庶务太忙,没时间换衣服,便给自己身上熏香掩盖住味道。
邧帝有时也讨厌吕守一身上的香味,可是有些话不能说,说出来怕伤感情。
不过,吕守一早已接受他身体不齐全的事实,对此倒无所谓。
林萱抹匀了玫瑰膏子,才继续说廷杖的事:“陛下仁厚,念及掌印大人劳苦功高,将剥皮换成了廷杖。可我却觉得廷杖也很严重,哪怕他们下手有分寸,行刑时只用一成力道,掌印大人恐怕也要痛上好几天罢。”
邧帝惊讶于林萱的通情达理。
林萱温婉而笑:“掌印每日在司礼监辛勤批阅奏折,一坐下便是五六个时辰,有时候得连喝水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年纪大了,本就操劳过度,再罚下十五廷杖,至少得在床上躺个七八天吧。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司礼监还有好多事,掌印若歇下了,这一摊子事谁来替陛下处理?”
此时此刻,吕守一脑袋里懵作一团。
林萱究竟有什么打算?
他腰酸背疼,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到天明时也曾扪心自问,付出的这些辛苦,又有谁知道?
竟没想到,懂他的人居然是林萱。
她是什么意思?
是怕那蛊虫对身体有害,想求和?
若,她以后肯安安分分,也不是不行。
“所以啊——”
吕守一立刻回神,凝神往下细听。
林萱长得像她母亲,眼角、鼻梁、下巴颏都是尖尖的,透着不怒自威的凌厉,尤其算计人的时候,气场全开。
每逢这种时候,皇帝便沉迷于回忆不可自拔,哪怕林萱让他去死也能同意。
吕守一偷偷抬头,看向邧帝,只见他对林萱笑得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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