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漪听元恪呵斥,纵然是满腹经纶,此时也是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她的弟弟,是个杀人犯。
他杀了陶家老小,杀了当朝驸马,杀了无辜百姓。
想到那曾经朝气蓬勃,心思单纯的少年,竟不知在何时,长成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为非作歹的恶徒。陶清漪一时也不知是该仇恨他,还是该心痛了。
有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灼热的眼泪,明明是烫人的热度,却让她的心脏骤冷下来。她无比矛盾地想着,若是当年,若是当年她的父亲陶明松陶大人还在,若是他们不是流离失所,孤苦无依,若是当年,若是当年他们今日,是否又会是另一番光景呢?
可是这世上没有若是,更没有如果。
他们的父亲母亲死了,他们全家都在那场大火中付之一炬了。
人生有很多事情可以重来,可唯有一个死字,却是没法叫人再重来。
天边,疏云拢着微薄的日光,终是将要散去了。几只鸟雀飞过,平白在各处闲暇增添一些聒噪。
宁慈施施然站在风中,一张脸上不再似前几日那般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如今她站着,茕茕孑立,自成一派的孤独。
陶清漪跪在她脚下,想要去请求她的原谅,然她还未来得及磕下一个头,那宁慈却当先一步拖住了她的臂膀。
陶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太自责。虽是说得大度,然自那挨着陶清漪臂膀的手中传来的微微颤抖,也可知,她现下该是怎样的悲痛与隐忍。
陶清漪掉下泪来,也是紧紧握住宁慈的手,一遍一遍说着对不住。
听到那一句接一句的对不住,宁慈缓缓地苦笑起来:说到底,你有什么对不住。令弟的错,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的头上。说罢,宁慈又抬了手,尤其无力地摇了摇,罢了罢了,怪只怪曹二时运不济。她虽这般说,可是语气却有些哽咽了。
陶清漪亦是情绪波动,望着宁慈,泪流不止。但面对着宁慈,说到底,她也是无话可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住,似乎唯有这三个字嚼在口中,她的心中才能好受些。
那宁慈凄惨地笑笑,掩下那眼中蒸腾出的氤氲水汽。
若是若是有一天缉拿住那常余,希望陶小姐能够理解
陶清漪一怔,继而心惊肉跳地点了头。
她,她又有什么立场不理解呢?
那宁慈似乎得到了肯定,那脸上将哭欲哭的表情似乎平复了些。对着陶清漪一点头,她踩着失魂落魄的步子,便一路往宫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