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少爷是六月下旬到的, 在这里已经待了几天了。
昨天,在本城那位开诊所的刘医师的协助下, 苏少爷为大当家做了一个特殊的治疗。
当时大当家突然又觉胸闷异常,呼吸困难, 冷汗,面色发绀,人几乎休克过去。根据苏少爷的说法,是心包炎的感染化脓引发的压塞症状,再不处置,随时有生命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她携带过来的穿刺针试着进行穿刺引流,再往腔内注射药物,观察效果。
苏少爷说的那些关于大当家病情的话,水会里的头领,包括王泥鳅在内,都听不大懂。但有个意思,人人心知肚明。那就是这个治疗如果不做,大当家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做了,有两种可能,或者好转,或者失败。
这是一个冒险的尝试。
当时众人心情沉重,谁也不敢做主。最后还是大当家自己一锤定音,让苏少爷放心大胆地做。
就这样,昨天苏少爷为大当家做了那个治疗。当时大当家半坐着,接受了局部麻醉,但显然,整个过程里,他依然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结束后,他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人看起来无比的虚弱。
好在苏少爷说过程算是顺利,接下来观察效果。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昨晚,不知为什么,大当家忽然开始发烧,人昏睡过去,今天一个白天都没醒来。王泥鳅等人怎放心的下,再次焦虑万分,但见苏少爷神色凝重,一直守在大当家的身边,也不敢过于打扰。今夜众人只是寸步不离,分班轮流地在近旁值夜,盼着大当家能快些醒来。
此刻,在水会后堂的一间静室里,烛火通明,照亮四壁。
苏雪至从昨夜郑龙王昏睡过去后,到现在,连着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没片刻的合眼。
今晚她一直守在郑龙王的榻前,每半个小时,检测一次他的心跳血压脉搏等体征。
凌晨两点,她再一次检测过后,对比了下记录下来的一组数据。
体征在慢慢向好,郑龙王人虽还是昏睡不醒,但平稳的呼吸频率、渐渐好转的面色,都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苏雪至才感到了后怕。
她用冷静得近乎没有感情的口吻向水会众人再三讲述风险,让他们明白最坏的可能,目的,也不是为了让自己免责,而是她不敢让他们对自己抱有过多的不该有的希望。
虽然借着从前的解剖经验,她清楚这个操作应该在什么位置下针,针头应该进到什么深度,抵达目标位置之后,来自针锋的抵抗之感又会发生什么样的细微变化,但是,这样的盲刺本身,真的非常冒险。
在她原来的世界,在八十年代可以利用二维超声心动图指引进针之前,从出现这个救治法子的五十年代开始,几十年里,关于穿刺的风险就一直存有争议。当时出现严重并发症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二十,这些并发症,包括心肌和冠状动脉的损伤、气胸、腹部器官的损伤,或者,直接引发死亡。
她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
现在见郑龙王的体征好转,她知道,穿刺应该算是成功的,注射入他体内的药物也起了功效。
终于,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地放了些下来。